臧英年：美中互动要踏上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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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特约撰稿人：臧英年

引子

历史悠久、声誉卓著的美国第一大报《纽约时报》销路宽广，立论严谨，一向十分关注美中的现状和关系走向。今年10月中旬到11月上旬已陆续发表多篇议论，集中于此一话题。显然在当前情势下美中互动的情况是全球关切的热门话题。那么，美中关系的何去何从究竟是怎样呢？让我用美国舆论、美国行动和我之所见加以说明。

美国舆论

于此我要引述纽约时报各篇议论文章的主要观点。

10月18日“不要称其为冷战”一文的结论是，中美历史文化各有其源，背景不同，中美之间的差异一定存在。但全球化已牵引两者同登一条船，彼此要依赖与合作是既成事实，双方要高瞻远瞩，拟定良好的互动政策和相关行动。

10月20日“中国已形成威胁”一文总结说：“1979年中国开始改革开放，西方乐见其成。盼望中国可在经济和社会的领域里日加民主和开放。如今中国已势力强大，却反其道而行，对世界和中国的前途都形成不利。中国当前对内对外的行动是加压和威胁，已失信于天下。”

10月24日“拜登对华有何良策可施”一文指出，美国对华欲软硬兼施，但始终找不到确切答案。拜登欲联合盟邦，对华形成全面对抗（人权、科技、台湾⋯⋯），但要掌握重点，优先处理可见实效的一部份，如贸易投资、气候变化和掌控军备竞赛等。

拜登政府若事事指责中国，视其存有最终颠覆美国的阴谋，就偏离了造福美国国民的目标，并增强了中国对美的敌意。美国的盟邦都要各自打算盘，不会一致登上美国对华的快车，同向行驶。

美中在人权和意识形态等领域里的分歧会继续存在，美国可以保持关注，但要理解，其影响力是微弱的。

美国要给中国可以获利的期盼，双方可以成为彼此尊重的伙伴，相互建立稳定和有建设性的良好关系。如今这一期盼仍待实现。

10月28日“中国试验新武器惊动了五角大厦”和11月4日“到2030年中国可能拥有一千枚核弹头”两篇文章都说明中国正在军备更新，成效可观。美国不可忽视轻敌，而要相应行动。

10月31日“中国持隐避心态，内部自理优先”一文指出：习近平主席最近没有出席G-20高峰会议和联合国气候大会的原因，除了疫情干扰的可能因素之外，更重要的是习认为他没有亲临会场的必要，他要留守中国，处理内务。据统计，疫情发作前，习每年平均出访14国，历时34天。而2020年至今，他是稳若泰山，足不出国。

11月2日“假如外星人入侵，中俄会和我们协防吗？”一文巧妙和慎重指正，如今世界人类的空前大敌是气候变暖，全球遭难。它的入侵是不分国界、人种和地区，是一视同仁，下手无情，形成热浪来袭，狂风暴雨，水面上涨，物种灭绝⋯⋯

中美两国如今是全球排放二氧化碳和甲烷气体数量最大的国家，它们既有责任也有必要去认真合作，削弱和抑制气候变暖对地球生物形成的致命威胁。

11月6日“和中国没有冷战”一文开头便说：“认为美国和中国已展开冷战是失当之说，这不符合历史、政治和美国的未来。拜登政府并不接受此说，但其行径却已展现了传统冷战的思维。早年美苏冷战集中在军备竞争和意识形态领域，如今美中对抗则在军事、经济和社会三个层面同时进行。

就经济层面而言，美中双方是深度的彼此依赖。2020年美中贸易总额超过5000亿美元（美输华1240亿美元货物，华输美达4300亿美元）。双方的贸易无法脱钩，许多国家和中国经贸往还密切，也不能登上脱钩之船。

美中两国的社会环结也是密切相关。在新冠病毒疫情和气候变化里双方更无法分手。中国王毅部长曾提醒说，美中全面关系不好，要在气候问题里充分合作，很难。

如今美国军事力量超越中国，中国正在推动军事现代化，要奋起直追。美国要维持在亚太地区的军事平衡力量，正和印度、日本等盟国加强合作。

当前在政治竞争的领域里也与前不同。早年斯大林和毛泽东曾努力输出共产主义，今天各地街头设有推动“习近平思想”的呼唤。中国正集中力量支持其集权政府和防范外界对它的批评和指责。无论如何，美中之间已经锁定了“合作竞争”的纠缠局面。

悲观者认为中国人口众多，经济进步，可以超越美国。但是我们只要重视和善处盟邦，我们的综合力量在本世纪里领先中国是无可置疑的。拜登的对华策略则要是经济、军事和社会方面齐头并进，缺一不可。

11月8日“习从容自如，重写历史，领导中国“一文论及，今年11月8日至11日中共将举行高层会议，对建党百年的历史和成就作出总结。其中将突显习的贡献至伟，和开国的毛，开放的邓，并驾齐驱。习是承先启后的英明领袖。这一总结已奠定为今后学校教育和文化宣传的主调。

以上是美国专家们对美中关系评论的概述。可归纳为以下三个重点：

美中之间当前的竞争不是传统的冷战模式，而是更加复杂和多元化，斗中存合，合里含斗。

世界和平与繁荣依赖美中的合作与贡献，这是大势所趋。双方如何掌握竞争与合作的内容与走向，是关键所在。

美中要暂时搁置一些争议，而集中在可以合作奏效的工作领域里，齐放光彩。彼此增进互信和友谊，为世界人类长远大计做打算。

行文至此，我要提出一位美国智者60多年前对美中关系的判断。其人是美国学界泰斗，美国哈佛大学的历史教授费正清（John King Fairbank）。1958年他再版更新其名著“美国和中国”。在全书结论里说：“我们不可能断定，中共至今的失当行为足以导致它的自身毁灭。坚握这根稻草无助于我们。我们要面对美中关系的新局面，努力研究，感情成熟，才智高深，这需要美国的总动员。中国人要在西方列强的鼻息下学习和生活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今后我们要学习如何在同一地球上共同生活相处。”他还认为台湾不能成为“两个中国”之一，而台湾符合民意的现有自主政体要加以维护和支持。正所谓：“姜是老的辣”，费正清教授的见解至今属实。

美国行动

拜登上任美国总统后继续了一些前任川普总统对华的经贸抵制措施，而摆脱了川普的孤立行动，重新投入国际舞台。近来他亲自出席G-20高峰会议和联合国气候大会就是要现身说法，全力操作。

如今美国参众两院已形成对华警惕和防范的共识。中情局最近也专设了“中国情报中心”，要全力收集网络攻击和技术窃取等领域里中国动向的情报，加以整理分析，做出政策建议，供白宫决策者参考使用。美国中情局局长的说法是：“我们已面临了21世纪最重大的地缘政治威胁，来自满怀敌意的中国政府。”

10月20日拜登总统提名的美国新任驻华大使伯恩斯在参众两院审询会议里发言说：“中国是美国最危险的竞争对手。中国人太咄咄逼人了，在多处展开凌霸行为，这已引起诸多反对，让中国在国际上相对孤立起来。我们既不要夸大他们的力量，也不要低估我们的能力。美中竞争围绕于经济和技术力量，而非军事实力。”

美国为增强科技能量，参院已通过“中国法案”，增拨预算，强化美国在芯片、人工智能和高速运算等尖端领域的实力。

我的意见

美中的对峙与合作势必双管齐下，同时进行。如何将对峙变成建设性而非彼此杀伤，如何让合作可以互补和加以延续，这便是如今要慎加探讨的课题。让我分军事、科技和经贸三个领域来讲。

军事：我要率先指出，美国要彻底领悟和自我约束，切实领取多次涉外战争（一战二战除外）败北再三的痛苦教训（最后一例是阿富汗战争）。美国不要把军事武力的黑手伸的太长，做世界警察。要解决任何国际纷争都是采用“我的拳头大，我说了算”的唯一逻辑。要尽量优先使用外交和政经力量去化解国际纠纷。

美国应和中俄两国携手，形成协议，停止核武竞争和太空战略部署。国际社会（这包括中美两国的投入）也要促成朝鲜半岛无核化，和防止中东地区核武的扩散。

挺进太空是发挥军事力量的储备方式之一，如今中国要登陆月球，美国要入驻金星，这实非当务之急。英国王子威廉说得好：“我们要专心于拯救地球（免于气候变暖的灾难），不要以探索太空为首要目标。”

科技：人类如今面临的最大威胁，如气候变暖，能源不足，粮食短缺等，都要依靠科技的创新和发展，产生新的技术和产品去满足相关的需要。再有，人类日常生活的各种必需品也要充分供应。这需要原料充分，生产及时，储运有方，分配得当。这都要在科技和管理的领域里寻求答案和出路。

10月19日纽约时报刊载“核聚变有望实现，投资者用心注资”一文言及，透过核熔融反应技术可以产生巨大的绿色能量，此技术一旦成熟运用便可取代燃煤和燃油的使用，让自然环境更清新，让能源供应更充足。这需要国家政策和民间投资的全力投入，以促其成。

如今许多重量级的汽车制造公司都订下目标，要在二、三十年后停止燃油汽车的生产，转而生产电动汽车。于是如何让电动汽车蓄电池重量减少，充电迅速，能量扩大，成本降低，再加上普设充电站，方便驾驶者。这些改进都得在科技领域里求其正解。

发展科技要靠人才。川普执政美国时提高了门坎，减少和限制了中国高校毕业生和科研人员进入美国进修和工作的签证。要知道，1997年到2017年之间，中国大量科研人士和学生用J-1和F-1签证进入美国，人数之多是外国旅美者之最。2018年美国各大学颁发给中国学生4千多名在理工领域STEM（科学、技术、工程、数学）里的博士学位。他们大多数留在美国就业，部分返回中国，而和美国同行保持工作关系。中国一些科技发展也效法了美国的运作模式，从而增加了彼此的信任、成长和分享。这也让中国的科技发展增加了实力。

在全球化的今天，中美科技人员的交流和互助是双方受益。彼此疏远便一同受损。（以上内容和数据取自华盛顿邮报所载“川普政府削减中国科技人士入美签证，会反弹受损”一文。

经贸：全球经贸已经形成浑然一体，世界各国各地要各司其职，各尽其能。全球的生产线、供应链和运输网也都是成熟发展，结为一体，是彼此依赖和同甘共苦。

中美经贸不能彼此脱钩。中美工商产品的互补性也强。中国擅长劳务密集的轻工业产品，如电器、服装、鞋帽、玩具等，美国则偏重高科技产品，如飞机和重机械产品等。于是双方可各擅胜场，生产其拿手产品，双方再通过外贸，彼此供应。

川普执政美国时和中国签署了首轮的贸易协定。中国在两年来疫情严峻的重压下尽力而为，已大体实现了购买美国产品的预定额度。第二轮美中贸易协议适时登场，双方要真诚检讨首轮贸易协议执行的得失，在二轮协议签订时进行必要的调整和改进。

美方可以考虑减少或免除部分中国输美货物的关税，让中国生产者多获利，让美国消费者更省钱。这是两全其美之举。美国坚持的几方面，如保护专利，减少中国政府对国企的贴补，增强对民企的扶植等，都是符合国际市场经济运作的原则，这也是中国要努力求进的方向。中方在第二轮中美贸易谈判时要尽力朝此目标迈进。

结论

为中美双方利益着想，彼此不宜纠缠不已，要尽早回暖到相互正常积极运作的正确方向。

11月10日，在英国召开的联合国气候峰会里传出好消息。在美中关系绷紧之际（双方有经贸和人权等方面的争议），两国联合公布，要携手在气候变化领域里采取必要措施，做出重要贡献。11月11日纽约时报有关报道一文的标题是：“意外达成协议，缓解美中紧张”。

美中两国互存、互赖、互补、互助的现实性、必然性和重要性是有目共睹，不容置疑。双方要秉承耐心、细致、诚恳、善意和智慧去共同进行良性竞争和充分合作。达到此目标，是对中美双方胸怀、视野和胆识的最大考验和挑战。

美国白宫国际安全顾问苏利文于10月20日证实，拜登总统与中国习近平主席将在年底前安排一场双边视频会谈。确切日期待定。在美中激烈交锋之际，最高层级的外交接触将是重中之重。我希望在双方会谈的承诺与成果里可以看到更清晰和圆满的美中互动走向。

正所谓：

美中互赖是本份，合则两益分则损。

有智有谋寻出路，大仁大勇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