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普通移民二代的警察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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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一维

导读：7月底的一天，我和朋友们出发去科罗拉多州爬山。上车不久，手机就响了，来电人自我介绍是印城警察局的。一听，我的神经马上绷紧了。自新冠疫情开始后，印城的治安一直不好。警察为什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我是Randy，印城警察局分管亚裔社区工作的。”电话里轻松的话音和传出的友好，让我绷紧的神经不觉放松了下来。原来，因为疫情中针对亚裔的仇恨犯罪骤增，印城警局最近专门设立了亚裔社区办公室，请Randy负责。

爬山回来，我立即给Randy打电话约好时间。8月11日一大早，我就到了离市中心不远的、坐落在居民区的一座有围墙的大平房——印城警局社区工作部（Immigrant Outreach Unit）。还没下车，我就从车窗里看到一位身穿警服的年轻人已在门口等候。他看到我走过来，面带笑容地迎上来说，“我就是Randy”。进门后，他一边把我介绍给碰到的工作人员，一边领我到了他的办公室。这是我有生第一次和警察面对面说话，我告诉他中国的警察很凶，所以我一直对警察有些畏惧。Randy笑了起来，随后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接下来我将讲述Randy警官——一个普通移民二代的故事。为了更准确地传递信息，以下我将用第一人称的口吻叙述。

我生长在移民家庭

我的父母来自多米尼加。父亲早年在农场做苦工，没有机会上学。为了将来能过上好一点的日子，他二十多岁时合法来到美国。先在新泽西州的一家饭馆洗碗，几年后取得永久居民身份。有绿卡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多米尼加和我母亲结婚，并为她办理移民手续。等一切文件办好后，父亲买了飞机票，准备两人到纽约定居。可是在飞机场却遇到了麻烦，因为当时我妈妈已经临产，航空公司怕她在飞机上发生意外，不允许他们上飞机。眼看飞机就要起飞，妈妈泪如雨下，因为她不会讲英语，只能干着急。父亲用他那一点儿英语，比手画脚，反复解释、哀求，最后航空公司终于放了行。爸爸的坚持改变了我的命运，因为我就是那个即将出生的婴儿。

我是在纽约布朗（Bronx）区长大的。当时家里很穷，爸爸在餐馆洗碗，我大一些时也去帮爸爸洗碗，妈妈清洁马路，这样我和两个弟弟的生活才有保障。我们住在地地道道的移民区，周围都是多米尼加移民，妈妈给我们做多米尼加饭，只讲西班牙语。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我一点儿英文都不会，老师也不会西班牙语，和我无法交流，幼儿园几乎没要我。后来我学了一些英文，就成了街坊邻里的小翻译，不仅我父母、叔叔阿姨，连邻居也让我翻译文件、书信、对话等等。这让小小的我第一次有了自豪感。

中学的一天，一位警察坐着轮椅穿着警服来到我们教室，他是在执勤时被枪打伤的。虽然他讲的内容我记不清了，但这样一位高位截瘫的警察，还能宽容伤害他的人，而且充满了正能量，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时布朗区的治安不太好，帮伙、枪击、各种犯罪司空见惯。我们高中被列为全美最危险的学校之一，每天我们去上课都要通过安全检查，就像飞机场的安检一样。布朗区和曼哈顿相邻，从学校的窗户可以看到高高的世贸大厦。2001年我15岁，9月11日，我们正在上课，突然窗外的两座世贸大厦开始冒烟，不久相继坍塌。窗前的这一幕惨剧震惊了全校，同学们在惊恐中互相拥抱，互相安慰。在那场巨大的悲剧中，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性的美好。这些经历让我明白了，安全是人们能够正常生活最重要的保障。同时我也意识到，我应该做点什么，保护这个给了我机会的国家。

国不同，法不同

高中毕业后，我上了一年大学。因为不愿放弃保家卫国的梦想，我决定到海军服役。这是我人生的第一个重要决定，那一年我19岁，从没有离开过父母。对我的决定，妈妈十分不解。亲戚朋友没有当兵的，她对当兵的也没有好印象。不过最后她还是支持了我的决定。因为离报到还有两个月，我决定自己去一趟多米尼加。

我叔叔到飞机场接我，在到奶奶家的路上，他边开车边喝啤酒，我很不理解，也不好意思问他。不久跟上来一个骑摩托车的警察，我小声提醒我叔叔，驾驶时喝酒是违法的。我叔叔笑着回答说，“没事儿。”警察经过我们时，和叔叔友好地打了个招呼，果然没说什么就又骑摩托车走了。不久，我姑姑和我开车出去也被警察叫停，警察说车有问题，我姑姑争辩了一会儿，最后掏出现金，付给了警察才完事。这又让我不解，怎么可以向警察行贿呢？我姑姑告诉我，这是警察挣钱的办法。还有一次，我骑摩托上街，穿了一件仿制的美军迷彩裤，又被警察叫停，他令我下车，把我铐住。我很害怕，就问他我做错了什么事？他回答：“你穿的迷彩裤是模仿警察！”我简直吓傻了，如果我被关进监狱，两天后就上不了飞机，不能到海军报到，我这辈子就完了。这个想法吓得我连我的母语西班牙语都不会说了。最后只能结结巴巴地说，我是美国人，不明白这里的规矩，请原谅。

返美途中，我很迷惑，怎么驾车喝酒、贿赂警察就没事，穿迷彩裤就犯法了呢？

海军机械师

最终我按时到海军学校报到，剃了头，进行了7周严格的新兵训练。训练很苦，不过我们的体能大大提高，习惯了军舰上的海员生活，学会了使用枪支及如何应对各种船只事故。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一个喷气式飞机的机组学习做机械师，专管信号设备。这之前，我连车都没开过。这份海军机械师的工作让19岁的我感到骄傲，有了荣誉感。

最初，我们被派到加勒比海执行任务。因为那些沿海国家都讲西班牙语，我感到如鱼得水。后来我们又去了南美的巴西，那里讲葡萄牙语，这让我有了外国人的感觉。在巴西，我了解到了真正的贫穷。在贫民窟里，我亲眼看到一个怀孕的妇女，一面给怀里的孩子喂奶，一面在垃圾堆里找吃的。这些悲惨的景象震撼了我，至今不能忘怀。回来后，我们又被派到伊拉克的一个空军基地。接到命令那天，我给妈妈打了电话，还没等我开口，她就很兴奋地告诉我，那一天她加入了美国籍。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就把到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因为伊拉克还在打仗，我们去之前接受了严格的训练。伊拉克是我去过的国家里在文化上与美国差异最大的。开始时，我不太习惯，而且不时传来的枪声让我有点害怕。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后来我发现伊拉克不但风景优美，饭菜美味，人也很友好，这是一段让我难忘的经历。

到印城当警察

2009年，我从伊拉克回到美国。那时我已服役四年，决定复原。因为我的太太当时在印第安纳州，我来看她时也很喜欢印州，于是就申请在印城警察局工作，并立即得到了批准。报到后，我先被送到警官学校受训。让我没想到的是，警官学校和我过去经历过的训练都不一样，而且挑战大的多。在警官学校，我们学了很多法律知识和实际应用，也学了如何与人接触、心理健康问题、如何处理紧急情况，合法使用枪支和保护自己。教官特别告诉我们，不论何时何地，不管你自己是否高兴，都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你们个人的行动代表了警察。

从警官学校毕业后，我在印城的市中心做了一名巡警，专管偷盗案。这些年，我处理了很多案件，在10来年里学到了很多，积累了不少实际经验，也对维护印城的治安起了一些作用。

亚裔社区办公室

几个月前，根据我的移民背景和服役中的经历，印城警局把我调到了社区工作部，主管针对亚裔社区的仇恨犯罪工作。新冠疫情开始以来，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把疫情归罪于华人及亚裔，仇恨亚裔的犯罪事件，如辱骂、殴打、抢劫甚至大规模枪击案不断增加。我认为，仇恨犯罪的彻底解决仍需要相当长的时间，现在最好先从宣传下手，让亚裔社区了解仇恨犯罪的法律定义、自我保护的知识及警察的职责和权限，这样在事情发生时，就知道向谁报告，如何解决了。

我已经在许多场合和亚裔社区做了交流，并计划10月和不同亚裔社区直接见面。在一次与墨西哥移民互动时，一个小男孩走上来和我打招呼。他妈妈跟上来说，他非常羡慕你，说将来也想当一名警察。我听了以后很感动，仿佛看到了自己小时的样子。那时我是一个第二代移民，除了一个渺茫的未来之外，懵懵懂懂。我告诉这个小男孩，好好上学，将来欢迎你来当个警察。

几个移民常见的认识误区

下面是Randy警官提供的移民中常见的几个认识误区：

◆   交通：看到或听到警车、消防车、救护车的灯火与声响，立即向右靠边停车，让他们先通过。即使在绿灯或高速公路也如此。行人第一：只要行人走上人行道，所有大小车辆必须停车让路。

◆   正当自卫（americanchineselife.com）

1、不退让法（Stand your ground）：就地防卫，无需退让，即当你有权呆在一个地方、遭遇紧急情况而受到威胁时，你没有必要“先行退让”，而是可以当场反抗，包括使用武力、甚至是致对方于死地的手段保护自己。

2、城堡法（Castle doctrine）：自己家里，无需退让，既一个人有权保护自己的家，如果遭到入侵，屋主没有义务退让。

3、退让义务（Duty to retreat)：能跑就跑，不能跑再反抗，即受到威胁的人必须首先逃跑，只有在无法回避的情况下，才可以反击，用武力保护自己。

◆   何时打911？911涵盖了火警、盗警、救护车等所有紧急情况。拨打911后，调度员（dispatcher）根据报警人的描述安排出警。如果你报了警，需要做以下描述：

1、发生紧急情况的位置

2、你所使用的号码

3、紧急情况的性质

4、有关紧急情况的详细信息：如嫌疑人的特征、病人的症状等

◆   家庭暴力（domestic violence）：指家庭成员间实施身体或精神上的伤害行为，往往由于亲属关系与利益的约束而出现一定程度的隐蔽性，以致于这类伤害行为被掩盖或被要求不得声张，外人常常袖手旁观，不愿介入。

◆   虐待动物可定重罪：美国不但制定了《反虐待动物法案》，还专门制定了《动物福利法案》，对人该给动物一个什么样的正常生存环境都作出了具体规定。在美国，虐待宠物将受到经济处罚甚至判处徒刑，最高可以罚款5万元或14年监禁。如果是外国人杀狗卖或吃，不仅会被罚款和监禁，还会被永久性驱逐出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