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伊癡狂為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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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特别喜欢上学，那个热爱和勤奋劲儿，在方圆好多里都很有名。都是文盲的农民父母也很奇怪，怎么生出个这么爱读书的女儿呢？
上私塾
小学阶段还是孩子性，跟男孩子一样贪玩、调皮捣蛋的我，总是给父母和老师惹麻烦，但是学习成绩即使不拿第一，但第二、第三肯定是跑不掉的。唯一记得跟学习有关的事，应该是自己拜师上私塾。
那时邻村有个孔老头，懂点笔墨纸砚，自称是孔子的多少代后人，平时以卖馒头为生，到了周六就自己开个补习班，教授《三字经》之类的古文和教习毛笔字，有点古代私塾的味道。那时在农村，读书只是为了认识几个字，能打打算盘算算账，连去学校的钱家长们都交的心不甘情不愿的，谁还会送孩子去学那些破玩意儿，倒不如让孩子去地里割猪草、牛草实在！我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个孔老头，就跟父母说想去上课。父母居然没有反对，给了钱让我一个人骑自行车去找老师。那时我才上小学三年级，连自行车座椅都坐不到，只能跨在自行车横杠上骑。我问着路骑了好几里地，经过农田翻越水渠，才终于找到了孔老师家。最初班里还有10来个学生，入秋后开始农忙了，去上课的孩子就渐渐减少。好在父母不让我下地干活，我就一直坚持着每周去上课。入冬后，一说话满嘴吐“雾”，握自行车龙头的手都生了冻疮，我还是坚持去上课。到学校后，手得在棉袄里捂好久才能握得稳毛笔。那时班里只剩下我一个外村的学生，和另外两个住在老师家隔壁的孩子。印象非常清楚的是，最后一堂课老师讲了“腊八粥”的故事，给我们熬了三碗腊八粥，就宣布关闭课堂。那时上课学了些什么东西现在已经记不得了，但从那以后，我一直坚持练了多年的毛笔；而且后来一直非常喜欢古文，我想或许与那半年上私塾的经历有些关系。
为伊痴狂
上中学后，我对学习简直达到了痴狂的地步。在学校里自不用说，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他时间，都用来学习。甚至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觉得好浪费啊，于是想法子节约时间。比如吃饭，刚下课时，食堂里打饭的队伍总是排得老长，我就等大家都买了饭，食堂快关门时再跑去买饭；晚上就寝，大家也是挤着排队打水洗澡，我就等快熄灯了，才从教室冲到宿舍。
放假在家我也从不闲着。早上天刚亮，我就带上课本，到家后面菜园子旁的池塘边大声朗读。读一阵子，就听到妈妈站在后院大声喊：“吃早饭了！ 回家吃早饭了！”有时候我读得太投入，根本听不到妈妈的叫声，她就会一边叫一边用筷子敲碗，或者拿个木棍一边敲铁盆一边叫我 。吃完了早饭，父母都下地干活去了，我就抱上书，穿过菜园子，在水渠上找棵大树，然后在树下铺上装过化肥的塑料袋，开始学习。累了，就到水渠里看看串来串去的小鱼，或者到水渠边的池塘里摘一片荷叶作一顶漂亮的“格格帽”，或者“帮助”未开放的荷花打开一瓣一瓣的花瓣，再不，就爬到树上去打个盹吧！那时经常停电，夜里学习不方便，但如果心血来潮构思出好的作文来，我也会点燃蜡烛夜以继日。不过这样也苦了妈妈，寒冷的冬天，她也得起床好多次，一遍又一遍的催促我早点休息。
那时电视剧里总有一些表妹嫁给表哥的情节。而且舅舅家也有两个儿子，舅妈很喜欢我，总是跟我开玩笑说：“要是在旧社会，就把你娶到我家给哥哥作媳妇了！”所以，我那时但凡做噩梦，都是梦到妈妈不让我读书了，让我嫁给表哥做媳妇。在梦里，我又哭又闹，叫着：“不行，我还要读书的，我要上学！”很多次，在梦中我一边在天空飞翔一边叫着：“我还要读书的，我还要上学！”
在这种状态下，考全校第一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不过即使各个科目都是第一名，拿全校最高的奖学金，这些都不足以让我有多兴奋，因为这些都只是我享受学习过程后的附带利益而已 。我那时也很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很认真却学习成绩仍然不好，当然，更不理解为什么有人居然不爱学习。学习是一件多么愉快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啊，为什么会不喜欢呢？
为伊伤
上高中后，进入花季雨季的年龄，而且面临高考，和学习有关的事就多了些浪漫和悲壮的色彩。
我们因为是农村高中，从生源、师资、教学条件等各方面都没法跟城里比，但大学录取分数线却一分不会低，唯一的办法只有“笨”鸟先飞。进入高中两个月后学校进行分科模拟考试。学校下来了三张成绩单，一张是所有科目的排名表，一张按理科成绩排名，一张按文科成绩排名。全校七八百人，我的成绩是：综合第三，文科第一，理科第五。根据自己的喜好我选择了文科，但最后分科分班表下来，我却是在理科班。随后班主任和年级主任都找我谈话了，他们给我选择理科的理由很简单——理科在选择大学和大学专业方面都有更宽的路，而且他们都非常坚定的认为我学理科也可以考上名牌大学。对于大学，父母一无所知，所以他们也不能给任何意见，犹豫了一阵后我决定还是听从老师的安排吧。
我们班有七十多人，女生只有二十个。在成绩排名表中能串进前十的女生都非常少，而我是唯一能稳保前三的女生。我当班长，经常组织班里的各种活动，而且体育也很好，800米连体育特招生都不是我的对手。基于这些原因，我在学校很快就出了名。
那时经常有男生拿着习题本过来问我问题。其中有一个男生，他在足球和篮球方面是全校的风云人物，而且是女生寝室“夜谈”的焦点，但是成绩却总是排在后面。最初我俩的接触只在于他拿着作业题过来请教我。后来相处多了，我也会去他们足球队混着踢踢球。那时除了早自习、上午4节课、下午4节课，晚上还有3节课的晚自习。这一天到晚都困在教室里，到了晚自习时间就格外难熬。于是大家就互相传字条，以帮助打发无趣的时间。我和那位男生之间也经常传字条，虽然早已记不起任何一张字条的内容，但可以确定的是字条里没有丝毫的暧昧，却一字一句甚至连一个标点符号都能牵动心情。除此外，他偶尔会把我的摘抄本拿过去帮我抄点诗词，球队出去比赛回来他也一定会给我带礼物。学校每两个月放两天假，假日他也会给我打电话。他喜欢画漫画，偶尔我会在课本里翻出一张他送的漫画；他也爱唱歌，有时会带着全班同学一起唱歌。他似乎除了学习，什么都爱，而且什么都很棒。
到高三时很流行一句话：“不在压力中恋爱，就在压力中变态。”有些同学冲破父母、老师、同学和传统观念的重重障碍，早恋了。而我和他却一直保持着比普通同学近一点、比恋人远一点的距离 。
进入高三后，为了保证考上名校的名额，学校在全校选出20人组成“培优班”，由年级主任直接带队，进行魔鬼似的训练。我不幸被选中。没有了字条、摘抄本上也没有了他的字体，偶尔回到原来的教室，总能看见他跟别的女生谈笑风声。那时心理的滋味很怪，一方面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干涉他，另一方面却无法无视这些变化。而且，到高三下半年，我的弱点更加明显——数学和物理，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非常明显的感觉到学习不再是那么游刃有余的事情。过完大年，初五就返校上课。第一次模拟考试后，我追着去找物理老师谈话，哭着告诉他，我学得很吃力，却没办法达到理想的成绩。记得那天，站在教学楼后，冰雹砸在头上，我的眼泪哗哗⋯⋯
高考很快来临，原本可以轻松迈进名牌大学的我，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败得一塌糊涂！
一次考试，把这么多年的努力、成绩和热爱，全部否定了！
好吧，没关系，再来一次。走进复读班后，拿出了初中时那股打拼劲，但这次与以往不同，这次行动的动力和目标只有一个——高考，而不是源自心底对学习的爱。
再次高考后，我卖了所有的书，也卖了对学习所有的爱和激情，换来了一张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之后收到了他的最后一张字条：“我那么喜欢你，可是有什么用呢？学习把我们分得那么开，我没有办法越过那道坎。”
进入大学后，父母很少看到我学习了，他们觉得很奇怪。我想我对学习的爱，与男女之间的爱有那么一些相似吧——为伊痴狂为伊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