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现代文明
本报特约撰稿人：王辉云
几年前去多伦多，路上有个开放式的动物园，就顺便带孩子进去看了看。印象最深的就是一群猴子。刚一进它们的领地，这群猴子就把我们的车包围得严严实实，在上面上窜下跳，还有个淘气的家伙居然隔着挡风玻璃对着我们撒尿。在女儿跟猴子逗着玩儿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群猴子。有年轻的，有岁数大的，有活泼好动总不拾闲儿的，也有闭目养神图谋不轨的。然而，总体而言，这群猴子长得都挺顺溜儿，没有一个长得不像猴子的。
出了动物园，来到路边的一家快餐店买午饭，人还挺多，要排队交钱。排队的时候，我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因为从小受的是人是猴子进化而来的教育，便养成了每次看到猴子，都有意识地看看周围的人这么个毛病。这一看不打紧，看得我心里添堵。咋那么巧呢？周围的人个顶个的大块头儿，一位老兄的体型绝对让河马自叹弗如，我都担心他肚子上的赘肉一不留神把衣服撑破流出来。
看完自己身边的这群人后，忍不住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人怎么变得愈来愈不顺溜儿了呢？按说，人是动物中最聪明的一个群体，怎么长着长着就都走了样儿呢？您要是有工夫看看周围的人，发福的肯定不在少数。虽说现代社会的审美标准愈来愈倾向于身材苗条，街面上卖减肥药的如雨后春笋，胖子大军的阵容却日益壮大。
透过这一现象，您还能发现，得利于快速发展的工厂化养鸡和大量涌现的快餐店包肥店，人们肚子里油水儿多了，心血管疾病悄然而至，成了危害人体健康的重要杀手。于是乎，医学院壮大了研究队伍，论文成倍增长；药物公司扩大了科研和生产能力，大量研制药品；医院增加床位，规模逐年扩大。与此相关的医疗器械、医疗保险、火葬场、墓地和交通服务等相关行业都直接受益，无不为全社会的经济繁荣和GDP高速增长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您说，少吃点儿，少长点儿膘儿，还至于这么瞎折腾吗？
人的聪明之处就是能够改造世界，也能改变自己。曾经看到过一篇科普文章，说多少世纪后，随着生活方式的改变，人的形象也会发生较大变化。到那时，人的脑袋大身子小，头上无毛，四肢纤细，十指灵巧。人手一台手提电脑，吃片维生素一年半载不用吃饭，撒开了在电脑上干你想干的任何事情。那时候，再拿猴群和人群比的话，就不是人像不像河马，而是人还有没有人样儿的问题了。
近代以来，人们创造出现代文明，极大地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然而，人们在享受现代文明带来的舒适的同时，现代文明也像海洛因一样，使人快乐亢奋上瘾，最终欲罢不能。当然，这是以掠夺资源，破坏环境，暴殄天物，物欲横流，戕害自身群体为代价的。
吸食毒品的人都有各自的理由，人们推动发展现代文明当然也是理直气壮的，并为此创立各种理论使之冠冕堂皇。因而，一般人对现代文明均趋之若鹜，使自己自觉自愿地成为现代文明的奴隶。
早晨起床早的话，我常去游泳。在健身俱乐部的停车场时不时能看到这种情形：很多人为了找到一个离门口最近的停车位，宁可在停车场开着车转悠好几圈儿，停进较近的停车位，然后进去骑方轱辘自行车转着圈儿跑步。您说他们图的是什么呢？耽误工夫浪费汽油污染环境不说，多走几步路不正是一种很好的锻炼吗？可他们不这样想，他们开车找停车位的时候，想的不是锻炼身体是这次行动的目的，而更侧重于停车这一行动本身是否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方便，是否能够使自己的这个欲望得到满足，在争夺公共资源时实现个人利益最大化。手段和目的在这里是脱节的。
使用各种手段实现个人利益、小集团利益、民族利益和国家利益的最大化，是现代文明倡导的核心价值观念。人们在理性地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时候，往往非理性地使用各种手段，以求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幸的是，在追求目的的过程中，手段往往变成了目的。不择手段往往后果不堪，自取其咎。
“人心无已蛇吞象”，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现代文明的基础——市场经济是以刺激人的欲望达到刺激消费，鼓励浪费来实现经济繁荣的。这种经济模式能维持多久，能否实现可持续性发展，实在是令人怀疑的。
在资源有限和欲壑难填这对矛盾中，人们一方面疯狂劫掠地球资源，一方面你争我抢，不惜大打出手，发动战争，最后两败俱伤。在过去的一个世纪中，人们打了两次世界大战，死伤无数。但至今还没听说地球上的猴子或其他什么动物群体发生过如此规模的战争。
随着现代文明带来的弊病逐渐显露，愈来愈多的人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对现代文明开始反思并且有所行动。譬如，关注全球气候变暖，治理环境污染，防止核扩散，合理开发利用资源，等等等等。但是，现代文明的价值观念依然深入人心，支配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在当今社会，您要是以“吃亏是福，难得糊涂”为自己的生活准则，在个人生活层面上，人家肯定会说您傻；在民族国家层面上，人家会指责您妄顾国家利益，甚至卖国；在所谓的普世价值观的层面上，您还会被讥讽为不识时务，拉历史倒车。
很多人都固执地认为，宇宙是无限的，科学技术的发展是无止境的，文明的进步是循序渐进的，历史总是螺旋式上升的。如果我们跳出这个思维框架，假设我们对宇宙的认识是错误的，对科学技术的依赖是盲目的，文明在我们手中或不久的将来可能毁灭，历史还得由外星人来重新书写。我们是不是还会对现代文明的潜在危害无动于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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