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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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三十年的聚会定在了九月，这是秋天的开始。秋风送爽，吹去了夏日的酷暑与烦躁，令人神清气爽。春华秋实，丰收的果实令人想起往日的耕耘，盼望更美好的未来。人生的秋天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光阴似箭，一晃大学毕业已经三十年了，真让人有点儿不敢相信。可能是时间过得太久，或是我太健忘，竟想不起大学5年发生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或趣闻，脑海里浮现出的一幕幕往事却是那样的平常而又平淡。
每当回忆大学时的5年，就会不由得想起中学时的5年。那是个疯狂的年代。校园里既不平静又不平淡而是“轰轰烈烈”，动荡不安。运动一个接着一个。今天批“读书做官”，明天批“读书无用”；今天“学工”，明天“学农”；今天挖防空洞，明天野营拉练⋯⋯似乎什么都比学习重要。“以学为主”变成了“以学为辅”。学生被折藤成了“四不像”。学到的知识少得可怜。“直接上大学”更是痴心妄想。眼看着，咱的大好青春被那场浩劫劫走了大半。痛心而又无奈。
后来文革终于结速了。通过高考，咱们50几名同学走进了二医772班，成了文革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和所有77届一样，咱们有的来自工厂，有的来自农村，有的已是中学老师，还有一个是女兵，直接从高中上来的只有几位。文革时的共同经历，使我们产生了一个共同的强烈愿望和紧迫感，那就是：抓紧时间努力学习，尽量弥补文革给我们造成的损失。
文革过后停止了一切运动和折腾，校园终于恢复了平静。当我再次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心中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虽然那时“左”幽灵仍时隐时现，但已没有人再对它感兴趣，更不愿意让它再来干扰学业。70年代末、80年代初，教育、医疗没有产（商）业化，学校不用去搞创收，学术也没有浮躁和腐败….。这一切都使我们处在一种较为平静和安定的形势下，可以专心致志地学习。
此外，咱们校园的小环境更是如此。远离闹市，偏居一隅，周围被农田所包围，有点像个“世外桃源”（据说现在已经被闹市包围了）。校内的建筑只有一个教学楼，一个食堂，两个宿舍楼，标准的“三点一线”，想要“划”出第二条线都难。而身在这样的“迷你”校园里，可以使人的精力更加集中。那时咱在校园里好像也只有三件事：上课（自习），吃饭和睡觉。其他课外活动少的可怜。生活确实有点平淡和枯燥。但咱乐在其中。用句现在的话说，那会儿咱是“一切以学习为中心”。上课时大家听得那么认真，记得那么仔细，生怕漏掉一个字。自习时除了复习功课没有人干别的。政治学习开大会，下面总有人背英语单词，看业务书。就连周末回家也得背上几本课本。
两年的基础课结束后，咱们来到了同仁医院。“校园”由半封闭变成了全开放，“三点一线”变成了多点多线。由于没有足够的宿舍，有的同学只能回家住，变成了“走读生”；同仁医院大修，住院病人被分散，上实习课咱得奔波于几所不同的医院；还有那间邻街的“教室”，中间有立柱，窗户窄小，室内又黑又暗，白天都得开灯……。然而，面对这些，咱心中淡定，以不变应万变，坚持“一个中心”不动摇。大家继续努力，克服了一切困难，学习上仍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带教老师对咱的评价是：文革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就是不一样。
几十年过去了，和现在相比，咱那会儿的物质生活更是匮乏。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互联网，甚至连电视都看不上，一张报纸还得传着看………。但咱心里很充实，精神上很满足。枯燥中咱们品尝着学习的艰辛，平淡中咱们享受着读书的乐趣。
那时咱们同学之间的关系也是既单纯又融洽。大家聚到一起共同学习，互相帮助。同学之间一律平等，不分年龄大小，没有上下级，不评好、中、差，更没有高低贵贱和利益纠葛。让人想起那种淡淡的君子之交。毕业后，许多人都是二、三十年未见面了，但那种旧日的同学情谊，并未随着时间褪色，而是像一瓶陈年的老酒，一点也没变味儿。
如今咱们都已年过半百，父母们更是年事已高，体弱多病。他们的身体健康，求医问诊成了我们这些身在海外的同学最大的担忧。每当他们患病时，我们总是求助于老同学。只需一个越洋电话，同学们无不伸出援手，尽力为我们排忧解难。已是专家、教授的你们，不需要任何的回报，甚至连个“谢”字都显得多余。就因为我们曾是同学。平平淡淡才是真。你们的帮助缓解了老人的病痛，也使我们那颗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而深感内疚的心，得到了莫大的慰藉和感动。
回想在772的五年，印象最深、最令人怀念的正是那种平淡的生活和平静的内心。特别是在人心浮躁的今天。作为医者，我们常告诫病人：饮食要清淡。然而生活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正是当年安定的大环境和咱内心的淡定、专一，使得咱们心无旁骛，踏踏实实地学习了五年。学到了许多有用的知识和本领，为咱后来的人生道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咱的青春没有荒废。如今咱们已步入了人生的秋天。此时此刻，桩桩往事会像秋日蓝天上淡淡的白云不断在脑海中浮现，使人的心里充满了对旧日的感怀和对未来的期盼。让我们一起享受美好的秋天吧。
2012.2． 于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