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荣盛世下的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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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特约撰稿人：佳木

在虎年春节的前夕，中国互联网一段丰县八孩母亲被铁链锁颈的视频引爆了中国网民的愤怒及世界媒体的关注。这一令人发指的罪恶与歌舞升平、岁月静好的主旋律呈现出强烈的对照。本文在此介绍该事件的发展和反应，分析其产生的原因，并讨论与思考有关问题。

事件发展及反应

事件最初是春节前网上传播徐州丰县董集村一家养育8个2-23岁孩子的父亲董某“正能量”的视频。随后视频显示8孩母亲杨某身穿单衣、铁链锁颈、满口缺齿，被囚禁在破屋内瑟瑟发抖。众多网友质疑该女子是被拐卖、被迫生子及受虐待的受害者。有网民将铁链女照片与四川南充失踪少女李莹照片作对比，认为高度相似。另有一段视频也被曝光，在同村还有一位被铁链锁住和棉被包裹长期卧地不起的疯裸女子。她被疑为腿部被打残无法站立。

铁链母亲事件曝光后，引起国内外舆论风暴。据报国内搜索该事件近20亿次。该事件引起网民震惊和愤怒，并要求查明真相、保护被害妇女和严惩拐卖奴役妇女的罪犯。国际媒体广泛报道这起侵犯妇女权益和涉及违法的事件。

面对国内外波涛汹涌的风暴，丰县及徐州政府从1月28日至2月10日，先后发布4份说法不同的调查报告。从杨女是正常婚姻的当地女并不存在被拐卖，到她是被收养的流浪女，再到她是来自云南福贡县亚古村、名叫“小花梅”、其父母双亡并婚前患有精神病，到最后董某涉非法拘禁和桑某等人涉拐卖妇女罪被拘捕。第四次报告还提到，经DNA检查确认杨某就是云南的小花梅。央视发布的铁链女在当地精神病医院的视频，床头卡显示她已有52岁。

有独立记者为寻找真相深入亚古村实地调查，并写下《寻找小花梅》报告。经与小花梅的同母异父妹妹、亲戚和邻居交谈与查看视频，因口音、相貌和年龄不符，无人能确定铁链母亲与小花梅为同一人。有网民在社交平台晒出董杨二人结婚证书。对比证书发现，结婚照上的杨某与铁链母亲相貌及年龄相差甚远。与此同时，国内各种批评言论、视频和民间调查文章被大量删除。曝料称，有两位去当地争援和救助的维权女士受到当地警方的阻拦和拘捕。近日有北大等多所大学校友网上联署要求彻查此案，严惩贩卖人口的罪犯。

原因分析与探讨

为何在大国崛起繁华盛世的年代，会出现人口拐卖、妇女受虐待的状况呢？造成这幕触目惊心人间惨剧的根源是值得深省和探讨的。

计划生育和传统的影响：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计划生育被定为基本国策，并推行家庭“独生子女”措施。这造成中国人口性别比例的失衡。据统计，中国出生男女性别比例在1980年前基本正常为104:100左右，随后迅速攀升。男婴出生比在1990年、2000年分别为111.3、116.9，2004年达到峰值的121.18。近年来，虽然有所改变，但仍达111.3。2021年男性多于女性3490万。据联合国的数据，2018年中国15-29年龄组人群女性只占男性的三分之一，即100:280。在当年计划生育政策和“养儿防老、无后为大”的传统观念的影响下，一些地区曾出现依性别选择性人工流产、杀死或遗弃女婴的现象。虽然目前独生子女政策已取消，但多年累积的性别比例失调难以缓解。这种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导致一些地区层出不穷的“买卖媳妇”的恶果。

惩罚力度不够：根据中国刑法，拐卖妇女儿童判刑5-10年，情节特别严重判10年以上或至死刑。而买主则处3年以下徒刑或管制性处罚。一些法律界人士和女权维护者对拐卖刑法较轻提出致疑，如对买主3年以下的刑期，甚至仅给予处罚。量刑过轻或简单处罚可能是拐买妇女儿童犯罪屡禁不止、难以根除的原因之一。

政府的失职：在一些地区，人口贩卖猖獗与政府职能部门纵容、包庇及袒护有密切关系。基层公安、妇联、民政部门和村、乡镇干部对当地买卖妇女的恶行决不可能毫不知情。本案被拐卖的妇女杨某无身份证件可以被“正常登记结婚”，她受到长期虐待却无人问津，足以证明地方职能部门的失职。

法治淡薄和缺乏正义感：常见报道，被拐买妇女很难逃出被困的村落。这是因为邻居及村民除了对这种罪恶麻木不仁外，有些甚至成为阻止被拐女逃跑或结伙对抗解救的帮凶。这些人不认为拐卖人口是犯罪行为，而认为是天经地义传宗接代的需求。这种观点甚至也受到一些文化人和政府官员的认同。如对著名作家贾平凹关于他的小说《极花》的采访中，他为收买妇女者辩护，声称：“如果他不买媳妇，就永远没有媳妇，这个村子会消亡了”。有网友怒怼，建议送他的女儿或姐妹去挽救消亡的村庄。最具讽刺的是，事件曝光后，当地装饰和婚庆公司利用董某在网上的热度发布有其参与的广告视频。这些现象反映了法律意识的缺乏以及道德、价值观的扭曲。

讨论与思考

罪恶与惩罚：与世界上许多国家一样，拐卖妇女儿童在中国长期存在。根据2016年《全球奴役指数》报告，在全球167个国家有4580万人符合“现代奴隶”定义，包括人口被贩卖、被迫无偿工作和被迫卖淫以及儿童士兵等。报告指出，中国约有339万现代奴隶，仅次于印度，在世界排名第二。根据美国国务院2020年发布的《人口贩卖问题报告》，中国连续四年被列为第三级，即人口贩卖最严重的国家。这些被买卖奴役的人群多以妇女、儿童和精神疾患者为主。在中国一些偏僻的地区，买卖妇女不是个别现象。1989年发表的记实文学《古老的罪恶》披露，从1987年至1989年共有4.8万多妇女被拐卖到徐州地区。电影《盲山》和《失孤》反映的就是被拐卖妇女和被拐卖儿童的家庭悲惨状况。丰县锁链母亲悲惨遭遇只是冰山的一角。近日许多正义有识之士呼吁国家立即行动，对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进行全面、彻底和严厉的打击。据报，全国政协委员朱征夫律师提出7项建议，包括对拐卖妇女的犯罪进行全面调查摸底，明确落实基层责任，将收买与拐卖相同定罪，扩大对共同和协同犯罪的打击，扩大受害人正当防卫范围，确定贩卖妇女婚姻和收买儿童的法律关系无效，由人口收买地的政府承担经济责任。毫无疑问，对人口买卖的纵容和惩罚不力是对人民的犯罪，也是对人民享有安全幸福的威胁。

政府公信力：丰县和徐州政府先后四次的调查报告漏洞百出、自相矛盾，而且越抹越黑。调查结果使大众难以信服。徐州政府也迟迟未公布铁链女实际年龄、结婚证书和以前的照片。这是在掩盖事实的真相。删除公众的批评贴文和图片，打压和拘捕民间志愿救助者可以说是助纣为虐，让政府的公信力丧失殆尽，并将导致社会信任危机，损害政府执政的合法性。

职责与监督：丰县铁链母亲曝光后，并未见县、市、省及国家妇联为其发声和出面救援。有网友呼吁，靠人民养活却毫无作为的妇联组织应当即刻解散。同时也罕见国内主要新闻媒体发布调查揭露真相的报道——除了刊登政府调查报告外。其实这亳不为怪。党领导下各级组织包括妇联、工会、学联和文联的职责是听党指挥、维护社会稳定和不给党、政府添乱。舆论监督的对象不会是党和政府，因此新闻媒体揭露政治弊病和曝光司法阴暗面的文章是决对不允许摆在台面上的。

结束语

丰县铁链母亲事件仍在发酵，网友们正在穷追猛打，挖掘真相、追查责任和严惩罪犯的浪潮仍在继续。徐州政府是否还会发布与前面不同说法的新的调查报告呢？回想起当年孙志刚案件导致国家劳教制度的废除，本次铁链母亲案件是否能在全国推动一场声势浩大、根除拐卖妇女儿童这个社会毒瘤的运动呢？民众将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