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惜友人 李敖过世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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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特约撰稿人： 臧英年

今天是2018年3月18日，一早有台湾文化大师之誉的李敖先生因病去世，与世长辞，享年83岁。他小我3岁，是我1949年就读台湾台中省立一中的同学，那时我读高三，他读初二，彼此并不相识。1993年我在阔别了台湾宝岛26年之后得以返台一行。行前受了沈醉先生（前国军中将，后大陆全国政协委员）之托，要商请李敖将他在大陆出版的一些书以繁体字在台发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抵台后找到李敖的电话就和他通了话。

“我受大陆沈醉先生委托，要和你见一面，看你能不能在台湾出版他的著作？”

“我的出版社早已关门了。可是欢迎你来家一坐。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我在台中一中读书时的学长，你的爸爸外号叫臧白毛（这是说我先父臧启芳，他面貌的特征是少年白头）⋯⋯”

1993年11月4日我登门拜访，初次见面，相识甚欢。他出乎我意外地在他书架上找出了台中一中1949年的同学录，我的姓名、年龄和籍贯都出现在通讯录里“高三甲”的一页。行前，他又送我一张他一家三口的照片，写的是“全家福送英年丽华”。就这样，我们便展开了此后25年的交往。

李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自由斗士，他推崇台湾的胡适和殷海光，他批评许多台湾的名人，他英勇挑战台湾两蒋执政的不民主。为此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书被禁，店被关，人入牢。可是他信心不变，后劲十足，渡过了种种难关，浴血重生，再接再励。

李敖也是一个多面孔多运作的奇人，四面出击，四面树敌。早年支持台湾美丽岛人士对抗两蒋专政，后来痛批民进党“台独是玩假的”。义卖百件收存文物，集资百万美金赠送台湾“慰安妇”苦主，以对抗日本司法不公。对别人雪中送炭的义举也屡见不鲜。

他数十年研读不倦，笔耕不息，（他的著作有多本送我收阅），也活学活用，在台港两地的电视节目里就事论事，畅所欲言。每每手执资料，公开展示，自夸是“我不是骂别人是王八蛋，我可以证明他是王八蛋⋯⋯”。

2005年李敖接受了香港凤凰电视台的邀请，来到北京大学做讲演，我和其他三位他的老朋友到场听讲，并席而坐。其后我参加了他一整天的参观活动，同行者有刘长乐、王纪言、李敖的妻儿等。出行时有警车开道，畅行无阻。事后他对我说：“我倍受款待，也是为知识分子出出头啊⋯⋯”有人批评他在大陆做报告时，对大陆政体的批评不够深入。他的回答是：“我受邀来大陆，讲话是点到为止，不能为难邀请者。再有，我强调宪法的重要和宪法要保障人权，依法实施，这就是关键所在。”

李敖在2008年参加了台湾领导人的竞选，宣布要成立《中国智慧党》，我于5月10日看到台湾电视台的有关节目后打电话给他，劈头一句便是：“你为何要在台湾大选里参选搅局？有了这一变数，对蓝营还是绿营有利？”他回答说：“我可以吸吸首投族年轻人的选票，其中多数倾向于支持绿营候选人。这样我参选可以夺走绿营的一些票。”他竞选提出的“灌顶宣言”的要点是，不相信台独，不敌对共党，不相信军购和美国，不相信蓝绿，相信一个中国。”显然，他参加竞选时不求获胜，只求发声。我仍然保存他送我的那份宣言，首页上他亲切地写了——送：“英年丽华小俩口儿”。

2011年7月我去台湾，以中央电视台英语频道评论员身份采访了李敖、胡志强和吴志扬三位。和李敖的对话最为亲切有趣，历时约80分钟，他畅谈了自己的政见、治学、为人和家庭情况。此节目后来在中国教育电视台国际节目部播出。李敖一贯对国民党指控严格，我便提醒他说，“你的做法若在大陆已经要枪毙多少次了⋯⋯”他没有反驳我。

李敖多年来以“哈罗李敖”为名每天发布140字微信，说古论今，一字千钧，粉丝以百万计。数年前已集结成书，发行问世。

近年来我保持每一两个月和他通电话一次，直到去年他病情发作不能再交谈为止。我们交谈时笑声不断，无所不谈。他还吹牛要比我更长寿，以后会来到坟头以特殊方式祭念我。如今他已先行一步，他毕生奋斗，自强不息所踏下推动自由民主的脚印是坚实的，所释放声浪是宏大的。全中国必有自由民主的一天。李敖好走！

写于2018年3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