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通俄案”调查一波三折

---

作者： 郑国和（印第安纳）

3月4日川普总统连发四篇推文指控前总统奥巴马于去年10月在总统选举期间对他进行了窃听。由于新任总统指控上届总统卸任前对下届总统候选人施行窃听在美国历史上闻所未闻，公众对此高度关注，各媒体也都对这一指控做了大量跟踪报道。本来川普总统可以命令他属下的司法部和FBI对此指控展开调查。可是川普没有那么做，他请求国会两院调查此案，并要求两院把他指控的奥巴马窃听与“川普通俄案”结合起来调查。众所周知，“川普通俄案”指针对总统候选人川普以及他的团队是否暗中与俄国合作以帮助川普在总统选举中击败一贯对俄国持强硬立场的民主党候选人希拉里・克林顿的案件。

接到总统的请求，美国参众两院立刻对此案展开调查。3月15日参议员情报委员会成员、阿肯色州参议院考腾（Tom Cotton）表示“没有证据表明（川普的）指控是有根据的”。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主席努恩斯（Devin Nunes）也对媒体宣布没有证据显示奥巴马对川普大楼进行过窃听，因此“从字面上的意义讲，总统错了”。3月20日，联邦调查局（FBI） 局长柯米 （James B. Comey）出席国会长达五个多小时的质询。质询中他宣布联邦调查局已经对俄国是否企图干涉美国总统选举以帮助川普胜选展开调查；他同时宣布联邦调查局和司法部经调查分别得出相同结论：没有发现任何证据显示奥巴马曾对总统候选人川普进行过窃听。按一般常识，“川普指控奥巴马窃听案”至此可以盖棺定论了。然而，此案不仅没有了结，反而与“川普通俄案”纠缠在一起，节外生枝，一波三折。

首先，3月15日川普在接受福克斯网的电视采访时神秘兮兮地卖关子说，自己推文里的“窃听”（wiretapping）不是狭义的，而是“包括很多不同的做法。在未来的两周时间里，你们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浮出水面”。3月29日是福克斯采访后两周的最后一天，然而川普自食其言并没有爆出关于奥巴马窃听确凿证据的猛料。川普之所以自食其言很可能与3月22日的一个发展有关。那天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主席努恩斯向媒体透露，对外国人实施监听的美国情报人员曾经“偶然地截获了外国人与（总统当选人）川普的过渡团队的通讯信息”。努恩斯的这一透露无异于扔了一颗重磅震撼弹。在各方调查均显示川普关于奥巴马窃听的指控毫无根据时，努恩斯的震撼弹暗示川普是美国情报工作的受害者。难怪听到这一消息的川普立刻表示“这下子大家可以多少相信我（对奥巴马窃听的指控）不是空穴来风了”。3月15日努恩斯对媒体宣布没有证据显示奥巴马对川普大楼进行过窃听时玩弄了一个文字游戏，说自己的结论仅仅是“从字面上讲”成立。他并没有解释怎么叫“从字面上的意义讲”，以及能否从字面以外的意义讲。然而他3月22日扔的震撼弹为此作了注解，即“不从字面上讲”就是美国情报部门窃听了川普团队的通讯。川普之所以说公众可以“多少”相信他没有完全撒谎，是因为毕竟努恩斯没有说窃听是受奥巴马之命进行的——努恩斯也没有更改他3月15日的结论。需要指出的是，和任何国家一样，美国的情报机关对外国人从来都有常规的监视（在有足够证据证明某外国对美国从事间谍活动的情况下，而且事先从中央情报局得到外国情报监听行动令后方可实施）。

然而努恩斯扔的震撼弹对他自己却起到了引火烧身的效果。震撼弹使他面临好几个问题。首先，他的美国情报部门“偶然截获川普通讯信息”的情报到底从哪里来的？其次，他为何瞒着众议院情报委员会其他成员收集与调查案件相关的情报？再次，努恩斯一贯附和川普强烈批评泄露机密文件给媒体，而他自己的震撼弹不正是将国家机密泄漏给媒体吗？最后，因为努恩斯曾是当选总统川普过渡团队成员，他的这些行为和他与白宫千丝万缕的联系使人们怀疑他作为调查委员会主席的中立性和公正性。

在各方的质疑声中，努恩斯虽然于3月23日对瞒着众议院情报委员会做调查表示道歉，“我做了一个错误决定”，但是他仍然表示要保护信息源，不愿透露他具体在什么地方从谁那里获得信息的。3月27日，由于各方质疑的压力越来越大，努恩斯终于承认自己曾于3月21日秘密造访了白宫。自己震撼弹的材料正是在这次秘访时在与白宫毗连的艾森豪威尔行政楼机密文件室获得的。不仅如此，他还承认自己于获得机密文件后的第二天再次造访白宫。据信这第二次的白宫之行是去向川普报告他头天的发现——而且这一切都是瞒着众议院情报委员会其他成员进行的。

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中最资深的民主党成员席福（Adam B. Schiff）对委员会主席的所作所为极为不满。他认为“努恩斯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向（作为调查对象的）川普报告他所发现的情报而不是向（正对川普展开调查的）众议院情报委员会报告”。鉴于努恩斯的 “深夜造访白宫” 等出格行为以及他曾为川普过渡团队成员的背景，席福要求努恩斯自己主动退出“川普通俄案”以及美国情报机关“偶然截获外国人与川普过渡团队通讯信息”的调查。“美国公众期望调查委员会主席具备公信力，而努恩斯现在已不具备这种公信力。”少数党领袖纽约州参议员舒默（Charles E. Schumer） 建议众议院议长莱恩（Paul Ryan）撤掉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主席努恩斯以确保调查的公正性。连资深共和党参议员麦卡恩都认为努恩斯秘访白宫是“令人不安的”。 同样，南卡州资深共和党参议员格拉汉姆（Lindsay O. Graham）对此也表示“不妙。不会增加人们对他的信任”。他认为事态的发展很快会导致一个新的、完全独立的委员会的成立以调查俄国是否干涉美国总统选举。

“川普通俄案”的调查过程显示了不少民主共和两党间的争斗。比如共和党众议员努恩斯在向众议院情报委员会民主党成员道歉后又表示，自己有“义务”向川普报告调查得到的情报，因为他不满民主党对川普“不间断的”攻击。他还表示自己不会主动辞去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主席的职位，“民主党一心想让我辞职，我偏不辞。”同样，当问到努恩斯不主动退出或辞职，自己和其他民主党成员会不会因不满退出众议院情报委员会时，民主党众议员席福表示，自己和其他民主党成员绝不会退出委员会，因为那样会使民主党在调查中失去接触相关情报的机会以及对调查川普和俄国关系的影响力。

与众议院情报委员会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参议院情报委员会。该委员会主席北卡州共和党参议员波尔（Richard M. Burr）和成员维吉尼亚州民主党参议员 华纳（Mark Warner）于3月29日表示他们会通力合作，一直查它个水落石出。波尔的态度特别坚决，他透露说自己去年选举时投了川普的票，然而那丝毫不会影响他对一位共和党总统客观公正的调查，“情报需要挖掘多深我们就会挖掘多深”、

“我不会因为调查损害川普总统的名誉而退却”。参议院情报委员会已于3月30日上午10点就俄国是否干涉了美国总统选举开始了第一次听证会。

在即将截稿的3月30日清晨，福克斯新闻网登出新闻，说该网节目主持人汉尼提（Sean Patrick Hannity）称奥巴马政府一位前官员近日的谈话“有可能证明奥巴马内阁确实对川普过渡团队实行过监听”。汉尼提猛料中的官员指的是专门负责俄国、乌克兰、亚欧事务的前美国国防部副助理部长法克斯（Dr. Evelyn Farkas）。法克斯现任MSNBC评论员和国际关系智囊机构大西洋委员会（Atlantic Council）研究员。在3月2日的一个节目中，法克斯提到她曾“敦促国会趁奥巴马卸任前尽量收集（川普团队和俄国的情报）”，“如果川普的人知道我们知道他们与俄国的交易，他们会销毁证据。我们就得不到那些文件了”。根据汉尼提的说法，法克斯“承认对川普过渡团队的窃听确有其事”。然而，到此文截稿时，其他媒体都没有相关的报道，川普也未对猛料此作出反应。

综上所述，截至3月30日，“川普指控奥巴马窃听案”和“川普通俄案”都仍扑朔迷离。美国公众将会继续密切关注这一波三折的“川普通俄案”以及“川普指控奥巴马窃听案”的发展，因为两案涉及美国立国的两大根本：不受外国干涉的总统选举和不受政府不当监视的公民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