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指控奥巴马窃听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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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郑国和（印第安纳）

2月28日晚，川普总统在国会发表他上任后的第一次演讲。虽然新总统上任后的头一次演讲没有从惯例而来的特别名称，此演讲实质上正是他作为总统今后会一年一度在国会发表的分析国势、展望未来的国情咨文 （State of the Union Address）。川普的这篇演讲超过一小时，并创造了他上任以来的一个奇迹：新闻媒体不分左右一律做了极为正面的报道。比如一贯被川普总统视为眼中钉的《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和《政界杂志》（Politico）都纷纷不吝赞词：“川普为美国展示了一个更加充满希望的愿景”，

“川普的立脚点站高了”，“川普终于有个总统的样子了”。甚至第二天的道琼斯指数都涨过2万1千点，显示美国股票市场对川普的信心在此演讲后增强了。这些正面反应的主要原因是，当晚川普的演讲虽然内容仍和他以前的公开发言一样重申了他的各项竞选诺言，但言辞上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仅仅面对自己的支持者大骂反对者，而是站在历史的高度面对全体人民描绘了一幅乐观的未来美国的愿景。比如演讲开始就定下了呼吁团结的调子：“今晚当我们为黑人历史月（每年二月）拉上帷幕时，我不由想起我国民权运动所走过的历程⋯⋯虽然我们的国家因政见不同有分裂，但在谴责一切形式的仇恨和邪恶这一点上我们却是紧密地团结在一起的。”演讲结尾，川普更恳请所有国会议员和当晚观看演讲的国民抓住历史的机遇，为实现他所描绘的美国愿景而努力。

然而好景不长，演讲之后不久川普就恢复了他信口开河、毫无顾忌的旧态。其中最为瞩目且今天仍在发酵的例子是川普声称前任奥巴马总统对自己实施窃听的指控。

国会演讲四天后的3月4日，是个星期六。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川普于这一天突然一口气连发四篇推文指控前总统奥巴马于去年10月在他竞选期间对他进行了窃听。下面是川普推文的主要部分：“太可怕了！刚发现在我胜选前奥巴马对川普大楼搞了窃听。他们什么也没发现。他这是麦卡锡主义！”、“现任总统在投票前对一位候选人监听合法吗？”、

“奥巴马总统堕落倒如此地步，竟在神圣的选举过程中窃听我的电话。这是尼克松／水门事件。真是个大坏蛋！（还是有病？）”

由于指控的爆炸性，各媒体均立刻做了头条报道。被指控的奥巴马的发言人几个小时后驳斥了这种指控，并指出前总统从未授权对川普－－或任何美国公民－－进行过窃听。“任何与此相左的指控都是没有根据的”。联邦调查局（FBI）局长柯米（James B. Comey）也于同一天要求司法部发表声明驳斥川普的这一指控。

第二天适逢周日，各大电视媒体都在周日的定期专栏节目中就此对相关人员做了采访，以便使美国人民及时了解此一指控的相关背景以及事情的可能发展方向。不过各方报道似乎都显示川普的指控是空穴来风。一般来说政府是不能对公民进行窃听的。唯一的例外是在有足够证据证明某外国对美国从事间谍活动的情况下才可以对该国嫌疑者实行窃听，而且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也必须首先从中央情报局得到外国情报监听行动令后方可实行窃听。如果川普的指控属实，前全国情报处长克拉珀（James R. Clapper）就会成为当时窃听的实际执行者。然而3月5日在全国广播公司（NBC）“面对媒体”的采访中被问到此次川普对奥巴马的指控时，克拉珀断然否定了奥巴马对总统候选人川普或者后来的总统当选人川普展开过窃听。道理很简单：“因为如果全国情报处从中央情报局得到外国情报监听行动令，我（作为情报处长）是绝对不可能不知道的。”

同一天，白宫新闻发言人斯派瑟声称，有报道说2016年总统大选期间有人出于政治目的滥用职权对候选人川普进行了监听，但他并没有给出他的消息来源。而川普本人则要求国会情报委员会展开调查，看前总统奥巴马是否于2016年曾经滥用职权对他进行了窃听。因为国会情报委员会正就俄国是否试图影响美国选举以及俄国是否在美国总统选举期间与川普竞选团队有过接触等展开调查，川普请求对奥巴马的调查与对俄国的调查挂钩。当然川普也没有给出导致他发推文的消息来源。

然而，没有几个国会议员是支持川普的。参议员情报委员会成员、来自阿肯色州的考腾（Tom Cotton）表示“没有证据表明（川普的）指控是有根据的。”佛罗里达州共和党参议员卢比奥（Marco Rubio）表示，既然总统发了那样的推特，那白宫就必须要说明总统所说的窃听到底指的是什么。少数党领袖、民主党议员舒默（Charels E. Schumer）认为没有证据提出这样的指控是“有失总统的尊严。”奥巴马总统的新闻秘书厄尼斯特（Josh Earnest）更不客气，他指出对今天椭圆形办公室的主人来说也许是个意外，可是事实是美国总统并无权单方面下令对美国公民实行监听。他还给出了他心目中川普此举的动机：“我们知道川普总统为什么发那样的推文——因为川普白宫应急手册里有这么一条对策：当白宫出了丑闻时，发一条耸人听闻的推文可以转移人们的注意力。”他这里的白宫丑闻当然指的是正接受调查的川普团队与俄国的关系。

鉴于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星期，事情没有任何进展，共和党资深参议员麦卡恩于3月12日呼吁川普二者择一：要么收回自己的指控，要么给出证据说明你的指控不是空穴来风。“我没有理由相信这一指控有事实根据，同时我也相信美国总统本人只需一分钟时间就可以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如果我们听到他的指控而不采取任何措施，那就会动摇美国人民对我们整个政府运作的信任。”

3月15日事情有了些进展。川普在接受福克斯网的电视采访时神秘地说自己推文里的“窃听”（Wiretap）不是狭义的，而是“包括很多不同的做法。在未来的两周时间里，你们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东西浮出水面”。白宫发言人斯派瑟依然支支吾吾，说什么2016年选举期间各媒体都多次报道过窃听事件，然而他又不具体指明哪家媒体具体报道了谁对谁的窃听。虽然吞吞吐吐，川普任命的司法部长赛森斯（Jeff Sessions）倒是公开表明他没有为川普提供任何信息导致了他关于奥巴马窃听的指控。而同一天早些时候，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主席努恩斯（Devin Nunes）对媒体表示，没有证据显示奥巴马对川普大楼进行过窃听，因此“从字面上的意义讲，总统错了”。然而他没有解释怎么叫“从字面上的意义讲”，以及能否从字面意外的意义讲。而司法部则要求更多的时间为国会调查委员会准备与川普指控相关的材料。与此同时，联邦调查局局长柯米定于3月20日面对国会四个委员会的质询，涉及对俄国是否试图干涉美国选举以及川普对奥巴马窃听的指控。

至此川普指控奥巴马窃听这一事件仍然扑朔迷离，继续发酵。尽管如此，我认为今后这一事件不论怎样发展，它已经在两个方面具有重要的意义。

第一，这是川普与美国媒体对决的一个翻版，只不过这次涉嫌制造假新闻的不是媒体而是川普本人。还是总统候选人时的川普曾经制造过三次假新闻，一次他声称美国有上百万人非法投票，一次他声称奥巴马不是美国出生因而是非合法总统，还有一次他声称他的竞选对手、参议员克鲁兹（Ted Cruz）的父亲曾参与肯尼迪总统刺杀案。美国人民拭目以待，希望川普本人在两周内不再卖关子，而给美国人民一个交代，看到底“奥巴马窃听”的指控是否源自假新闻的空穴来风。而不论结果怎样，这一事件对媒体还是总统都是清醒剂，提醒他们不要忘记自己是必定要为自己的行为或言论负责的。

第二个意义在于唤起国人再次思考窃听、监听、或监视的问题，不论是对政治对手还是对平头百姓。川普推文中的

“水门事件”是当年尼克松总统非法窃听政治对手的事件，一直都是反面教材。他指控奥巴马窃听的本意也在此。而推文中的“麦卡锡主义”却是当年以保护美国利益的名义提出的。川普推文中没有提到的则有2001年小布什签署生效的“美国爱国者法案”以及后来的“斯诺登事件”，前者授权政府以国家名义监听百姓，后者则声称老百姓有权不受政府的监听，不过两者至今都仍具争议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