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亲

作者: admin
2014年06月20日

十九,送别
夏去秋来,母亲一年的探亲时间转眼就要过去。她临行的前几天,将重孙女带到冰箱前,打开冰箱门悄悄地对她说:“你喜欢的糖醋菜在这里,用干净的筷子夹,不要把它弄坏了”。然后又把我叫到菜园,一一向我嘱咐如何管理那小菜园。我知道这海角天涯有母亲惦记的小菜园。
母亲回国能见到众多子孙,应该是件愉快的事,可母亲并不高兴,因为她心里总是装着她的每一个亲人,装着西半球她的骨肉亲情。
我来美国前曾劝母亲固定住在我们国内的房子里,请保姆照顾她,她却不愿意。后来,和弟妹们商定,母亲的生活费由大家分担,并轮流在每家住三个月。
我想让母亲的生活过得好一些,让她手头有钱花,所以每月我都多给她生活费,年、节再另外多给。可后来我才知道,母亲从来不舍得为自己花费,仍然省吃少用。荷包里的钱,都花消在亲人和晚辈身上。我给她增加的生活费也变成了保姆费,即所谓的“护理费”。
母亲离开的那日早晨,我又很早去问候她。我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母亲紧绷着脸等待出发,我告诉她飞机是安全的,我会回国去看她。她只答应“是”。我知道母亲心里沉重,她有着千千万万的离别话语,不知从何说起,流向她内心深处的眼泪比我还多。母亲冷静地面对骨肉分离,直到我送她上车她也没有说出第二句话。我能理解母亲的心,若不是我强作欢笑寒喧,那眼泪将一发不可收拾。
眼看母亲远去,我思绪千万。母亲啊!过去,你手上提着一个布包去赶公共汽车;后来改用提包,由人接送;今日你有幸坐飞机走,只是正如你所说:回国以后还是要继续走啊!
母亲是山沟里她们那一代唯一走出国门,见到外面精彩世界的老人。
1998年当我即将离开同儿孙们住了五年的旧居时,我的视线环扫着空荡荡的屋子,总有一份难舍之情。但心中最难舍割的,是后院里的那棵核桃树。我走到厨房窗前,向外眺望,许久、许久……我情不自禁地走到核桃树旁,伸手摸摸树枝、摸摸树叶,最后狠心地摘下了一片嫩绿叶子,并将它压进一本杂志,小心地保存了起来。这是母亲亲手种的核桃树啊!
二十,亲人
婶婶被评为地主,加上伯父被镇压,在历次运动中都少不了被斗争、下跪、挨打。文化大革命中她时常被游街、陪杀场(到枪毙人的现场)、跪碎石等,受尽了侮辱,吃尽了苦头。后来伯父平反,她也摘掉了地主成分帽子。婶婶是标准的三寸金连,平时走路本来就一拐一跛的,多年受到的“斗争”加上晚年又骨折,以致她行动非常不方便。
母亲回国之后,常去看望婶婶。妯娌俩见面后,有叙不完的陈年旧事、论不完的风云心酸,以及说也说不完的儿孙趣事。妯娌俩屈指一算:祖父四个儿女的后裔,包括孙辈、重孙辈达70余人。孙辈里许多是教师、医生、研究员、画家等。在阶级斗争的年月,他们被推进了“黑五类、臭老九”的行列,被戴上“孝子贤孙”或“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等帽子。他们只有在夹缝中生存、拼搏,遇到障碍绕道走。直到邓小平拨乱反正以后他们才重见青天,个个扬眉吐气,恢复了原来的精气。他们中有不少人工作上被委以重任,政治上予以信任,成为学术上的领头人和人民代表,可惜他们大都已经进入退休的年龄。当年的“狗崽子们”(对剥削家庭出生的孩子的侮辱之称)即重孙们,却遇到了改革开放的好时期,发挥了聪明才智。他们中又有不少人在国内外取得硕士、博士学位,干着自
作者:辜学薇(印第安纳)
己想干的事。有的是教授、研究员、有的是企业家、会计师等等。想来在九泉下的祖父和先辈们定会笑逐颜开。
八十年代母亲告诉我她想回娘家去寻找祖母的墓地,寻找三姨的后代,以及看望舅母一家。当年我工作忙碌,无法陪她前往,现在有了时间,但母亲却年事已高,我内心一直谴责自己,这也是我一生的遗憾。2002年我和先生先后到舅母所在地苍溪县和舅母儿孙所在的阆中县去看望亲人,还看望了三姨的女儿,所到之处,受到他们热情地款待,母亲得知后非常高兴。
母亲经常为自己不知道外婆的坟墓在哪里而难过,她自责自己当年年轻自私,为了喂奶的孩子(我),没有参加外祖母的葬礼,心中总是耿耿于怀。
母亲娘家的侄儿们除一人是教师外,全部都在农村中长大,吃尽了苦头。现在他们都已回到城市,侄孙中有的经商,有的是企业家、公司经理等。
父母两家的后裔中,都是人才济济。先辈的聪明、奋进、机智无不在后辈身上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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