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城人求知的象征——公共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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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一维

10月7日上午，印城秋意正浓。我开车到位于市中心的公共图书馆，这里有专门为百年庆提供的免费停车场。一出图书馆的电梯，清脆的童声扑面而来，寻声看去——着装朴素的印城儿童合唱团在宽阔高大的前厅引吭高歌，阳光从大开的前门铺洒了进来。这让我突然想起两周前参加的协和医学院百年校庆的场面——戒备森严的安检口，国家领导人伴着义勇军进行曲依序上台。接下来的音乐和诗歌将我从冠冕堂皇的场景中拉回来，印城人朴素而又充满人情味儿的庆祝方式深深打动了我。

虽然我已在印城住了30多年，也多次利用过公共图书馆，但对其历史却不甚了解。正想仔细了解一下，却无意中看到了一位老太太正拿着一本我想要的书。她一听我的解释，就毫不犹豫地把书让给了我。这本《Stacks —— A History of the Indianapolis-Marion County Public Library by S.L. Berry with Mary Ellen Gadski》为我解开了这个谜，也让我看到了美国历史的一个缩影。

 

一个多世纪前的印城

1873年4月1日，印城倾盆大雨，石子路上一片泥泞。但这些并没有阻止122位印城人，他们或坐马车，或步行，到印城的第一个公共图书馆申请阅读卡，他们成为一周后图书馆开放时的第一批读者。此时，印州刚刚建州57周年。其实，这些印城人的心情也代表了美国人在建国后的第一个世纪的渴望，求知、进取、梦想。本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是美国公共图书馆的第一个倡议者。早在1731年，他就在一个社交俱乐部（Junto）提出 分享图书的建议，随后又成立了费城图书馆公司，其成员可以付费借阅。这一理念的先进之处在于，不仅是哈佛大学的知识精英，任何人都有从书中获取知识的权力和机会。但是，这离印城有一个方便、免费、惠及所有人的公共图书馆还需要几乎100年的时间。

说到这儿，我们真要感谢印州的先贤们，他们自1816年建州，1821年确立印城为州府后，就把教育后代作为社区的重要职责之一。印城的第一所学校于1823年在后来州政府所在地的一个店铺里成立，教授孩子们认字、读书和对宗教的信仰。这所学校里还有一个小小的供学生借阅的有150册书的“图书馆”。印州的先贤William Maclure发起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图书馆运动 （Maclure Library movement），为美国任何一个拥有100册图书的阅读室提供500美元的资助。不久，印州就有了144个这样的阅览室，临近的伊州也有了16个。但是，对于大多数为生存而奋斗的印城人，花钱借书（图书阅览室需付年费）仍旧是他们力所不能及的。

1847年，印城的人口达到了6000人。4月，印城人以投票的方式决定支持筹建免费的公立学校（Free School，既后来的Public School）。6年后，印城用税收中的积累（每100美金付0.125），修建了6个公立学校。可是，这个公共教育系统最初的发展并不顺利。1858年，印州最高法院宣布不许将税收用于学校费用，后来经州议会立法，又推翻了这一决定。再后来，4年的文明战争扰乱了印州的正常秩序，税收来源和生源都受到极大影响。直到1863年，Crum Shortridge教授被任命为学区董事长，印州的公共教育才被纳入正轨；而且，他还提出并推动了印城公共图书馆的建立。

 

执着的图书学家

1872年12月，年仅22岁的印城第一任公共图书馆馆长Charles Evens坐火车从波士顿到印城参加为他举行的招待会。但是，他没想到自己的满腔热情被泼了一盆凉水。最主要的原因是，Evens不是印城人，他是著名的图书馆学家Williams F. Poole介绍来的。Evens是个孤儿，10岁时父母双亡，在孤儿院长大，同时到波士顿的一个给农村男孩办的学校里就读7年。16岁时，Evens时来运转，被介绍到波士顿的一个图书馆（Library Athenaeum）做学徒。这是一个有10万册藏书、当时全美最大的一个私人图书馆。他的聪明和勤奋很快被图书馆学家Poole注意到了。之后的6年中，Evens不仅学到了图书的购买、整理和分类，而且结识了很多知名的学者、作家和政要。

到印城时，Evens不仅富有丰富的图书管理经验，而且对图书馆的运作也有一套自己的想法。他对那些因为不了解他而对他表示敌意的人视而不见，埋头苦干，以他惊人的记忆力，在3个高中女孩儿的帮助下，只用了几周的时间，就把12000本图书分类注册、整理上架，赢得了原来怀疑他的印城人的信任。在公共图书馆开放后的两个月内，2500人登记借阅图书。这些书里囊括了历史、宗教、文学、艺术等诸多领域，甚至还有关于孔子的书！这些图书极大的丰富了印城人的文化生活，各种读书会、讨论会、社交活动列满了图书馆免费开放房间的日程表。

Evens是一个爱书如命的人，对不还书和毁坏图书的行为绝不容忍，惹起了一些人对他的不满，导致他第一次的被炒。但之后的两位馆长不是缺乏专业知识就是玩忽职守，终于使印城学区校董们明白了Evens的价值所在，于10年后又把他请了回来。Evens励精图治，把散乱的图书整理好，订购新图书，培训图书管理人员，使印城公共图书馆很快恢复原貌，藏书达到了5万册，又成为美国领先的公共图书馆之一。但这一次，他只做了3年馆长就又被炒了，主要原因是，他认为学区董事们的目光短浅，把下一个新图书馆的7.5万藏书规模订得太小了。

印城公共图书馆的第二任馆长是印城人Eliza Browning，她既有图书管理的专业技能，又有Evens缺乏的公关能力和韧性。在做馆长的25年里，她亲历了第二座公共图书馆的完工和搬迁，提高了图书管理员的素质，发展了6个分馆（其中5个是在Andrew Carnegie在全美建筑的2500个公共图书馆之中），还推出了儿童图书部。她的最杰出之作就是圆了Evens的梦想，从招标、设计、施工、搬迁，见证了今天的市中心老公共图书馆的完工。在新图书馆即将剪彩时，她宣布卸任，甘居副馆长，之后在这座图书馆里，又兢兢业业地工作了10年。

 

领先于时代的印城公共图书馆

印城将要建新公共图书馆的消息一经传出，全美的众多设计师都送交了设计图案，在最后被选中的三个设计中，宾州大学Paul Cret教授的设计受到了评审委员会的青睐。就在同年（1913），Cret曾任底特律公共图书馆建筑设计的评审委员。他的设计不但吸取了前者的优点，又在改进的基础上提出新的创意。难得的是，一战期间，修建经费紧缺，印城人就地取材(limestone)，在施工中力求美观实用，结果只用了规模相似的底特律公共图书馆建筑费用的一半。波士顿的著名建筑学教授Ralph Adams Cram参加了1917年印城公共图书馆的剪彩活动，他在1918年3月的建筑学杂志上，写下了下面一段话：

Indianapolis Public Library is the most beautiful secular building in the United States, if not the most beautiful secular building produced in modern times. I have never come in contact with anything which seemed to me so complete in its planning, its organism, its scale, and its consummate beauty: beauty of form, line, color, detail.

印城公共图书馆不仅是一个古为今用的建筑杰作，在其百年历史中，也采用了很多领先于时代的理念。印城图书馆从一开始就关爱儿童，第二任馆长Eliza Browning特别聘用了一位专职的儿童图书馆员Carrie E. Scott，并在新图书馆刚开放时就开始了一个深受印城儿童喜爱的“讲故事”活动。她还到分馆、社区和学校给孩子们讲故事，后来成为全美知名的儿童图书专家。图书馆的第三任馆长Charles Rush认为，图书馆应该是一个社区中心、提供知识、资源和免费的文化活动场所。在他的任期中，印城经历了经济萧条、二战和3K党时期，公共图书馆始终如一地秉持了这一理念，成为印城人心中的一片净土。特别值得指出的是，美国图书馆协会 （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于1963年所做的一个调查显示，美国南方的16个州仍不允许有色人种使用公共图书馆。而印城公共图书馆从它1873年开门的第一天就宣布向所有人开放，不容忍任何对种族、宗教、肤色和信仰的歧视。正如印城图书馆对自己使命的陈述：

The Indianapolis-Marion County Public Library is the community’s place to access essential information resources, technology, programs and services; foster reading and learning and promote the social, economic, recreational and lifelong learning interests of its diverse population.

Mission Statement, as adopted by the Library Board on November 20, 2008

 

印城的瑰宝

150年前，中国还在清朝光绪年间，第一次鸦片战争才过去30余年，国弱民贫。四万万中国人朝不保夕，人均寿命只有35岁，不要说读书识字了。而在那时，印城已经有了第一个公共图书馆。之后一代又一代的印城人在这里汲取前人的智慧，憧憬自己的未来。在百年的时代变革中印城公共图书馆依然故我，把知识奉献给所有的人。

抚昔思今，在一个男女老少人手一机，以刷屏作为集体嗜好的时代，我们可能无法想象150年前的印城人是如何求知，打发自己的空闲时间的。那么，也许你可以去一下附近的印城公共图书馆，感受一下那里安静的气氛，借一本书，坐下来读一读。对了，印城市中心公共图书馆还有一个中文部，那里有几千本中文图书可供您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