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恋从存在到合法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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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愉（布鲁明顿）

6月26日，美国联邦最高法院以五票对四票，裁决同性婚姻符合美国宪法，并享有等同于异性婚姻的基于婚姻之上的1138项民事权利（包括遗产税、社保金、退休金、医院探视权、有权不为入罪配偶作证等）。从2004年5月17日马萨诸塞州打响法律认可同性婚姻的第一枪以来，美国陆续有37个州通过法律形式承认同性婚姻。至26日，美国成为世界上第19个承认同性婚姻的国家。这一天，不仅在美国是一个里程碑，而且，以美国在世界上的地位和影响，这一天注定会成为人类历史上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日子。

 

同性恋古来有之

同性恋在历史上源远流长，许多古人都有同性恋行为。柏拉图、米开朗琪罗、达芬奇和柴可夫斯基等名人，都已经确凿地被证明是同性恋者。最近，有人经过研究，怀疑林肯也是同性恋。断袖之交、龙阳先生和磨镜之好这些说法在中国早已有之。在古希腊，同性恋是司空见惯的现象。在梅里格（Meleager）的130首诗篇中，就至少有60首是赞美同性恋的。不过，仅仅有这些关于同性恋存在的证据，还不能为同性恋者享有其它社会成员享有的同样权益提供足够的保证。只有从理论上对同性恋的来由和存在根据作出令人信服的研究，给法律提供依据，通过法律赋予同性恋保护，同性恋才可能获得异性恋的社会地位。

 

早期的同性恋研究

最早对同性恋进行研究的是德国的马格拉斯·赫希菲尔德（Magnus Hirschfeld）。赫希菲尔德是一个同性恋者，也是一个医生，正是这个身份使他对同性恋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从而开始了对同性恋的研究。赫希菲尔德设计了130个问题，对3000个学生和5721个冶金工人进行了调查，试图对被调查者的力必多（Libido）指向得到一个清晰的了解。大约一半的人交回了问卷。从这个相当大的样本中，他得出了同性恋占男性中2.3％、异性恋占

94.3％、其余为双性恋的结论。他还采用了面对面采访的形式，对存在于男性中的同性恋进行了调查，而且居然巧合地得出了同性恋占全体男性2.2％的结论，跟问卷调查的结果一致。由此，他进一步论证道，同性恋其实只是人类多姿多彩的性行为中正常的一种。他为此而奔走呼吁，组织了三次大规模的旨在推进性道德和性法律改革的国际研讨会，当然，其中最主要的内容是推动全社会对同性恋的接受，争取同性恋在法律上平等的地位。他还到过中国，在广州和北京等地作过精彩演讲，听众如云、掌声震耳。不幸的是，他的理论和实践不见容于纳粹。1933年5月，纳粹认为他的实验室是邪恶和危险思想的中心，捣毁了他在柏林的实验室，把他的所有关于性研究的资料销毁殆尽，还烧毁了他的图书馆。赫希菲尔德一生的心血尽付东流，其对同性恋的研究由此中断，他经受不住如此惨重打击，于两年后悲戚而亡。

1905年，佛洛伊德在他的《性三论》（Three Essays on the Theory of Sexuality）中，阐明了他关于同性恋以及两性恋（bisexual）的性学思想。他关于性的一个基本点就是人类有着一种普遍性的两性恋的特征。他认为精神分析表明：所有的人至少在无意识的状态下有能力去选择一个同性作为恋爱对象。他认为不论是同性恋的力必多（Libido）还是异性恋的力必多，就它们对人的思想精神状况的影响而言是没有什么区别的。而且同性恋是性的发展中由于父母的影响或忽视而产生的幼儿性阶段的一种固态（Fixation）。同在1905年，他写道：同性恋不是疾病，也不是在法庭上所能解决的问题。同时，由于他认为人类的普遍的两性恋的观点，他认为同性恋者中也包涵了一些异性恋的因素。即使精神分析也不能完全把一个同性恋者变成异性恋，但精神分析学家至少可以挖掘出些异性恋的因素来。这种解释也表明，弗氏本人对同性恋的产生原因不甚明了，因为他对精神分析能否治疗同性恋保持了清醒的客观态度。

在美国，曾经有过多次关于同性恋的调查，比较著名的是汉密尔顿（Hamilton）于1929年、让姆塞（Ramsey）于1943年和芬格（Finger）在1947年所做的调查。让人惊异的是，这三个调查结果显示同性恋在全体男性中的比率高达17％到30％之间，都远远高于赫希菲尔德的结论。导致如此巨大偏差的原因是他们使用的样本太小，而且也有选择性。

另外，性变异研究委员会（Committee for the Study of Sex Variants）也在1935年对同性恋现象进行了广泛的调查研究。参与调查研究的有妇科医生、精神病学家、外科医生、放射学家、 生理学家、脑科学家、城市社会学家和人类学家等，许多同性恋者自愿地参加了这项调查中来。这项学术调查活动的先导是简·盖伊（Jan Gay），她是一个新闻工作者，也是一个同性恋者，曾经到过柏林的赫希菲尔德那里学习过他的调查方法。1932年，她面试了巴黎、柏林、伦敦和纽约的三百多个女性同性恋者。妇科医生迪金森（Dickinson）在行医中遇到了许多女性同性恋者，他觉得女性对男性的不满将会是对人类婚姻稳定的一个威胁，于是他对同性恋现象产生了兴趣，又听到盖伊已经开始了对同性恋的调查，便四处奔走，试图组织一些人对同性恋进行科学研究。在迪金森的呼吁和努力下，性变异研究 委员会终于成立，并请来盖伊参与这项调查。盖伊的调查方法被当成这个大型调查的指南，同时盖伊也请来许多同性恋者作为研究对象参与这项调查。

这个调查对同性恋的成因以及同性恋者的身体都作了许多详细的研究，认为同性恋之所以出现更多是因为异性恋的缺陷，因此父母必须做出幸福婚姻的表率，才会使得儿女对异性恋充满信心。调查发现，许多同性恋者都在同性恋的状态中体会到了性欢悦。因此，调查的主要参与人乔治·亨利（George Henry）认为，如果没有社会的干预，更多的人可能都会成为同性恋者，只有幸福的异性恋婚姻才能保证人们不会变成同性恋者。

从上可以看出，这个调查虽然对同性恋的成因有许多有价值的探索，但其结论对同性恋是消极的否定性的，其着眼点是如何才能避免同性恋。

 

金赛找到同性恋合理化的依据

到了金赛这里，同性恋的调查才掀开了新的篇章。

金赛第一次对同性恋有了度量。他认为同性恋和异性恋不是完全隔绝的的两大阵营，两者之间具有连续性。由此，他把同性恋跟异性恋放到同一坐标上来考察。这一坐标从0到6，0是纯粹的异性恋，6是纯粹的同性恋，0到6之间逐渐过渡。他这个坐标上从0至6的7个数字都有着具体明确的定义。0是没有例外的异性恋，从来没有同性恋行为；1是异性恋居于主导地位，同性恋行为只是零星发生；2是异性恋仍居于主导地位，但同性恋行为不再仅限于零星状态；3是同性恋行为和异性恋行为相当；4－6，则反过来。一个人可以根据他对同性异性的态度而处于这个坐标上的某一点。同性恋和异性恋有史以来第一次被金赛统一起来，同性恋不再是一个孤立于正态分布之外的怪物。金赛之所以找到了这个指标，是因为他发现人们在用同性恋作为标签来对人定性的时候，产生了一个困境——许多人常常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在人群中，只有大约一半的人是纯粹的完全的异性恋者。那么对另外一半人如何去定义呢？ 这样他得到了启示，认为同性恋和异性恋可以统一在一个人的身上，于是从0到6的标杆应运而生。

有了这个度量，金赛就有了对所有人进行同性恋因素考察的定量依据。通过他经年累月搜集来的浩繁的性历，金赛第一次权威地指出许多事实，比如：大约3－16％的男人和1－3％的女人有着完全排除异型在外的同性恋经历。这样金赛就对人类中同性恋行为的比例有了一个大致的描述，并由此为同性恋的合理化找到了依据。

金赛的调查表明，同性恋行为并不是在所有人群中都有着一样的比例。同性恋行为受制于许多因素。比如，较早进入青春期的男性中，同性恋行为比例要高些；在乡 村中，同性恋的发生率较之城镇的发生率也要少些；经常去教堂的人中，同性恋发生率也要低些。女性的情形却不太一样，女性同性恋行为在城镇的比例高于乡村只 在20岁以后才显现出来。宗教背景对女性同性恋倾向的影响跟其对男性同性恋倾向的影响一样，即宗教色彩不浓的女性发生同性恋的可能性要高出许多。

金赛的统计表明，在全体男人中，6.3％的性高潮是通过同性恋行为来实现的，在女性中，这个比例大约要低一半。女性发生同性恋的比例总的说来要低一些，她们拥有同性恋伴侣的个数以及同性恋经历的时间都要比男性少许多。

金赛还指出，在其他哺乳动物中，同性恋是一种常见的现象，人类作为哺乳动物的高级形式，其实与哺乳动物的习性有着一衣带水的关系。他通过历史的考察和大量数据的统计分析，得出了同性恋在人类社会中其实是司空见惯的。在西方，基督教和犹太教都把同性恋看成一种丑陋的习性甚至是一种罪恶，所以，同性恋在西方的 生态环境非常恶劣。在古罗马，就曾经有过用火来惩罚同性恋者的酷刑。即使如此，通过金赛搜集的性历证明，同性恋其实依然故我地存在着。金赛指出，即使把今 天具有同性恋历史和倾向的人统统灭绝，也难以令人相信同性恋在下一代中会因而减少。同性恋在人类的黎明时期就跟人类相依相随，因为同性恋是人类固有的本性之一。

金赛富有权威性的调查发现了同性恋在人类中占有相当比例的事实当然让同性恋者们倍受安慰。到了今天，同性恋正越来越为社会所接纳，旧金山的同性恋者们已经可以公开举行一年一度的游行，以招摇过市的姿态向世人宣示自己的存在。许多学校，比如印第安纳大学设立了同性恋双性恋者办公室，保护同性恋学生及其它非异性恋学生的合法权益。在人类社会的各个角落，有同性恋取向的人们已经不用再躲躲闪闪，而是可以从容地表示自己的身分。回头一看金赛以前的历史，我们不能不为之唏嘘不已。就在金赛诞生那一年，著名的音乐家柴可夫斯基就因为其同性恋身份而悲惨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告别了残酷的人世。而之前，他百般无奈地跟女人结婚，仅仅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同性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