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Mrs. Ca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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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就风闻过Parkside四年级AC班Mrs. Carr严厉的名声，因而当别的望子成龙的妈妈在积极为孩子准备AC会战时，我压根没当回事。我那小儿子，一直是在家里由全职的妈妈护着，在外面由管事的哥哥罩着，没见过风雨，受不得委曲。可是不谙世事的小家伙还是接到了被录取的通知。我拿着那通知掂量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让他去，免得他整天无所事事。
第一天从学校回来小家伙兴致勃勃地向我宣告，“Actually, Mrs. Carr is very nice. It’s just a rumor.” 原来小家伙也从大孩子那儿听到不少 Mrs. Carr 如何严厉的传闻。见他那神情，我紧绷了一个夏天的弦松了下来。就是嘛，美国教育的宗旨是发掘每个孩子的最大潜能，而非最大量地为常青藤学校输送生源，美国老师不为升学率奋战，没动机压制孩子。我认定传言是因Mrs. Carr 善抓“想玩老鼠戏猫游戏”的孩子。
可是几周后的一天，小家伙就耷拉着脑袋回来了。
“Not a good day, today. Ah?” 我试探性地问道。
“No. You have to sign this paper for me.”他从书包里的一堆活页夹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我。
那是一张给家长的迟交作业通知单。我签了名后问道：“我记得你做完了作业的？”
“是做完了，可是昨天忘了交了。”他盯着自己的脚尖。
不交作业是我儿子的惯性。因为从前仁慈的老师们，好容易给了一张半张作业带回家。他通常还没写一个字,就将它叠成飞机满屋子乱飞，又被不知底细的我，毫不手软地当垃圾扔进了垃圾桶。只是从没一个老师跟我申讨过他的不是。看来Mrs. Carr 是名不虚传，今后得留心他的作业，可别又叠飞机飞进垃圾桶了。尊重老师，首先就是顺着老师的套路走。
没过两天，又见他耷拉着脑袋回来了。
“又怎么了？”
“作业找不到了。”
“不是放进书包了的吗？”我一下子就帮他从书包里翻出了作业。
“可是我怎么都找不到。”小糊涂虫泪汪汪地委曲道。
我安慰着他说：“不要紧。明天记着交就好了。”
“我的名字已经上了两次黑板了。”
“不就名字上黑板吗，没什么关系。妈妈小时候，在学校犯了错误的小朋友，还得站在黑板前，可从没人哭过。”
他擦着眼泪庆幸道：“幸好我们在美国。”
见他的小脸由阴转晴了，我才认真地告诫他，第一，各科的作业要放进各科的活页夹里，分门别类才不会乱；第二东西放进书包时要用眼睛照一下相，记着是在第一层拉链，还是在第二层拉链，就不会忘了；第三找不到东西后不要慌，要仔细地一层包，一层包地找。他的头点的像拨浪鼓。我以为这回小家伙长记性了。
可是找不到作业的事仍然发生，我想就由他去吧，黄山的迎客松，美就美在它往一边长。只是Mrs. Carr 跟我不是同路英雄，产生不了所见略同的共鸣。一张张家长签字的通知接踵而至。我签着字，看着可怜兮兮的儿子那一脸的胆怯，开始不满了，干嘛非要弄根绳子绑直了才开心？不知道人为的捆绑会让小树苗发育不良吗？
接下来的事让我对她产生了更多的不满，一天小儿子在家里像抄家似的到处乱翻。一问才知道是他的Reading Book 不见了。全家帮他找了一遍后，我确信书不在家里，只要是没掉在校车上就一定在学校。
“可是我翻遍了我的课桌也找不到。”他泪汪汪地答道。
“明天再好好去找一找。”我安慰道。结果书始终没找到。孩子吓得像天要掉下来了似的。我要他告诉老师。他却说：“不敢说，老师不喜欢我。我不知道还书时怎么办？”
我又安慰他说：“没关系，我去买一本。”我想，好在书已经读完了，作业也都做了。
过了几天，他回来告诉我，书找到了。原来是被同桌的小朋友不小心装进自己的课桌去了。
“那就好。cheers！别再愁眉苦脸的了。”我开导他。可是愁云依旧密布在他那张幼稚的小脸上。
带着解不开的疑惑，我上了家长网页上查看他的学习近况，只见他的英语居然只有49分，这是怎么回事？一查发现，评分的两项指标中，有项写作竟是零分。而我清楚地记得他上周带回家了批改过的文章。再看他的Science ，有两次课堂作业也只有一半的分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要知道听不懂窗外事的他，脑袋里储存的信息量不大，而且单一；他能接受和处理信息的空间起码还有99%。因而他要吸收课堂上那点知识并不难。
看着可怜的小家伙每天拖着沉重的书包，耷拉着脑袋毫无自信的样子。我再也坐不住了，我决定立刻找老师谈谈。我不在乎分数，可是我决不允许孩子失去自信.
带着那张批改过的文章，和从网上打下来的成绩单，我找到了Mrs. Carr，毫不含糊地倒出了我的疑问与担忧。她淡然地答道，他应该管理好自己的东西。按时交出我要的一切。零分是因为他没交回文章。我今天下午会更新网页，他的成绩就会改了。他很聪明，理解力很强。因为聪明，他常常就不认真，比如这两次做课堂作业，他前面一直在瞎闹，时间快结束了才开始做，自然完不成。我想不到把做作业当玩游戏的他，竟会去疯；更想不到一听见Mr. Carr 就吓得发抖的他，还有胆量在老师的眼皮下耍滑头。 我只好向她保证，我将密切配合她。
事后，我每天更为细心地提醒着他该做的事情。以为情况总该好转了。可他的小脸上仍一副天不助我的无奈样。我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这可如何是好？“宝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没问题的。”我天天给他打气。
“可是我每天都有Bad Luck. Like I’ve been cursed！ ”
“这是迷信。”我安慰着他，心里嘀咕，这是从何说起？
没几天，又在网上看到了他的课堂阅读成绩是零分。我问他都在干嘛？
“我坐在那儿，悄悄地为自己担心。”
简直闻所未闻，我赶快追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要解释哪些单词。”
“老师布置作业的时候你在干吗呀？”
“我在听着。”
“那为什么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
“因为她只说解释小组讨论的单词。而我不知道他们都讨论了哪些单词。我的书被同学错拿了后，我上次的家庭作业上就没法标出书的页码。没有标页码就算没完成作业。没完成作业就不能参加小组讨论。所以我不知道。”
“是这么回事。为什么不跟老师说？”
“不知道。”他一脸无辜地摇着头,然后又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不敢。”
原来Bad Luck是这么回事。我非常不满老师的这种处罚。马上给她发了E-mail 询问此事。回信是他说的没错。但是他应该找同学或老师问清要做什么。这时我深深的理解为什么有那么多家长对Mrs. Carr有抱怨之词了。
就在我觉得束手无策之际，学校开家长会了。我带着最后的一线希望再次去见Mrs.Carr.当我走进了他们的教室时，她早将我儿子一学期来，在课堂上做的，大大小小的作业，都按时间顺序，整齐地排放到了桌子上。
小家伙这半年进步还不小，就是字写得极像天书，而且又常常被擦得黑不溜秋，读起来极为艰难。我想这大概是他运气不好的原因，便试探性地问Mrs.Carr 她读起来是否困难？他是写得乱。不过我早习惯了，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大都如此。她不置可否他的缺点，却轻描淡写问题的严重性。我不放心，又问，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写整洁？不要用笔，用计算机，就把难题绕开了。她说完还向我眨了眨眼睛。
我大吃一惊这么叫真的她，居然让学生绕道走（那时手写还是必修课）。看来她坚持的原则并非框框套套。她在我心中的生硬形象渐渐地柔和了起来。
我坦白地告诉他，儿子从前十分快乐，但这半年变得一点自信都没有。她告诉我，由于AC班的孩子理解能力比较强，孩子们常常也形成了不细心的习惯，因而她的教学内容，就是针对配养孩子仔细认真的能力而设计的，至于我的孩子，因为年龄特别小，问题表现就相对突出。她承诺，用不了多久，他就不会再丢三落四了。
她接着说， 他的阅读能力很强，写作能力也不错，要鼓励他多写。我便告诉她，三年级时，他曾写过很多篇，他的版本的Lord of The Ring. 遗憾的是，他所有的文章全是，第一章气势磅礴，第二章虎头蛇尾，第三章就一个The便没了下文。我软硬兼施也没能逼他完成一篇。Mrs. Carr 听后哈哈大笑。 笑后她跟我说，不用逼。回去让他把第三章删掉，在第二章后面加一个The End. 再带到学校去读给大家听。这可真是个让孩子找回自信的好机会，我立刻对她的睿智大为敬佩。
回到家，我反复给儿子强调，老师是喜欢他的，老师还期待着欣赏他的大作。只是倔强的他，认定自己一年前的文字是小儿科，决不可拿出去丢人现眼。我十分心疼，他放弃这个能让他找会自信机会的原因，正是由于对自己没有信心。我又无可奈何地等待新的契机。
转眼寒假到了。两周的节日狂欢，让小家伙一扫愁云，精神焕发。我期待着他能有一个新的起点。学期开始后，我仔细地观察着小家伙每天回来按响门铃那一刻的表情。让我惊喜的是每天他的小脸上都是那副无忧无虑的天真相。
“It’s a good day, I believe. ”
“Yay，my name is not on the board anymore!”打开他的书包里面的folder也整齐了。在拿不定该不该做的作业时也会打电话问同学了。看来Mrs. Carr 的承诺兑现了。小家伙真的学会照料自己、担当责任了。我长长地松了口气。
见证了小儿子这半年痛苦的成长过程。同时回想起我大儿子的同学们，跟我提起Mrs. Carr 时那先一副心有余悸，随后又一副十分幸运的样子。我终于读懂了呕心沥血、铁磁心肠的Mrs. Carr。她没得商量的原则，是为了让孩子们学会坚强。她让他们懂得困难是弹簧，你弱它就强，你强它就弱。她除了教会孩子们学习的方法，还让孩子们明白“细节决定命运”这一铁的定律。只是我太习惯那种把孩子当
“上帝”的仁慈老师的风格，一时难接受Mrs. Carr这种不论原因只言结果和后果 的“法官作风”。我坚信凡经过Mrs. Carr的“风暴”后长大的孩子，后面的日子将会是一片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