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美中科技脱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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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特约撰稿人：佳木

8月9日，美国总统拜登签署了一项行政命令，禁止美国人投资“关注国家”的某些敏感领域。毫无疑问，该政令将加快美中两国科技脱钩断链的步伐。本文在此介绍投资限制令及各方反应，分析其影响和产生的原因。

投资限制令及各方反应

该行政令的附件中明确指出，所谓“关注国家”是指中华人民共和国，敏感领域覆盖半导体及微电子、量子信息技术和人工智能三大科技。政令禁止美国人参与对国家安全造成威胁的技术及产品的交易，设定了美国对外投资的审查制度。有美国官员表示，在公布命令之前，美国商务部和财政部与175家美国科技公司代表举行了会谈，并且和欧盟、英国等西方盟国进行了磋商。白宫官员也表示，事前美国与中国官员也进行了接触与交流。

国会两党议员对此行政令表示支持，认为它可减少中国对美国国家安全的威胁。但有共和党议员认为该限投令充满漏洞，忽视了某些重要军民两用的技术，也未能包括被中国政府视为关键的产业，因此需要对其进行补充和完善。中国对此行政令表示强烈不满和坚决反对，中国认为，美国不断升级打压和限制中国的举措，与白宫声称无意伤害中国经济和无意两国脱钩的言论并不一致。中国还认为，限投令违背了美国一贯提倡的市场经济和公平竞争原则，破坏了国际经济秩序和扰乱了全球供应链的安全。

美中科技冲突起始于前总统奥巴马执政后期，在川普任期美中贸易战中越演愈烈，在拜登总统执政后继续恶化。2018年美国会通过“出口管制改革法”，并制裁中国华为、中兴高科技公司。2020年推出“外国公司问责法”，规定连续三年不能通过美国会计公司审计的上市公司将从美国证券市场除名——这几乎包括所有在纽交所上市的中国公司。2022年8月美国推出的“芯片法案”，增加对芯片投资厂家和对中国公司芯片出口的限制。美国以反对中国军民融合战略及防止先进科技外泄为由，曾先后三次列出与军工有关的87所中国大学的名单，限制这些大学与美国大学进行人材交流。

控投令的影响

加速美资和美企的撤离：随着近年来美中贸易战的持续和中国新冠疫情执行动态清零政策的影响，美国在大陆投资逐年减少，部分美企及外企业纷纷撤离。据报，美国对华投资从2021年350亿美元已经降至今年一季度的4亿美元。美企如亚马逊旗下的Kindle电子书在2022年关闭了其在中国的业务。苹果公司在东南亚和印度建厂，逐步将其生产线转移。投资限制令将加速美资和美企从中国的撤离。据报，在香港实施国安法后，有三成美企考虑撤离香港。本次限投令还包括香港和澳门，一些投资人认为这将影响香港金融市场，特别是与半导体、量子通信和人工智能技术相关的在港上市的中国公司。

中美高科技企业艰难：有中国智库分析，中美科技脱钩对中国影响远大于美国，因为中国在一些领域的劣势仍十分明显，存在技术空白和卡脖子现象，如高端芯片等。据报道，中国芯片需求量占全球总量的50%，国产芯片只提供8%。去年中国进口芯片达2300亿美元，是排名第一的进口商品。尽管中国在芯片制造与研究中已投资上万亿资金，但短期内很难解困，满足需求。美国生产芯片公司也因产品出口中国受限而利润下滑。美国半导体行业协会总裁兼首席执行官约翰·纽菲尔在接受采访时称，中国是我们最大的市场，我们不能缺席。

他国的选择：在美中科技与贸易的冲突中，世界上一些科技强国被迫选边站。在考虑共同价值观和自身利益的驱动下，西方发达国家选择和美国一起对抗中国，如最近美国、荷兰和日本制造商限制芯片设备与产品出口中国。西方发达国家也联合抵止中国“一带一路”和华为5G通讯计划。投资限制令也将影响跨国公司在华的投资和建厂。

讨论

科技是所有行业发展的核心，也是国家强盛的根本。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实体的中国，科技水平提升是大国崛起和赶超美国的关键。虽然中国科技总体水平落后于美国，但在某些领域已达到世界领先水平。据英国BBC报道，中国在华为5G通讯设备、超级计算机、基因编辑婴儿、人工智能AI、最大直径射电望远镜、“墨子号”量子实验卫星等7个领域已处在世界领先水平。

美国要保持世界上政治、经济和军事霸主地位，需要不断科技创新。在美中两国互视对方为最大战略对手的今天，科技领域成为两国竞争的主战场。为了确保美国战略优势，美国主导的科技脱钩已成为不可避免的趋势。美国高官一直否认美中科技脱钩，认为只是为了“去风险”采取的必要措施。然而世人皆知，这不过是改变名称的借口而已。美国政府与学者承认美中科技脱钩是美国主导的，但也认为它是近十多年来中国内外政策的结果。这些政策及实施客观地促进了美中科技的脱钩。现讨论如下：

1、国际形势的判断：近年来，中国领导人、官方媒体及精英们一直公开或不公开地表达对国际形势的认知与看法。他们认为当今世界正处在“百年大变局”之中，时和势都在中国一边。世界局势是“东升西降”，即美国正在走向衰败，中国将在未来赶超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中国也将改变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建立的国际秩序。这种宣传无疑提醒和刺激了美国政府及民众。在检讨了以往的对华政策后，科技领域脱钩成为美国首选的改变策略。

2、军民融合战略：中国实施的军民融合政策就是把国防和军队现代化建设深深融入经济社会发展体系之中，全面推进经济、科技、教育、人才等各个领域的军民融合。美国智库认为，中国的军民融合战略是在新时代赶超美国非常有效的手段，尤其是在太空、网络空间、深海、人工智能等领域，如中国利用高科技在南海礁岛建立军事基地，试图改变部分南海领海权。在此状况下，美国推出科技脱钩策略则是必然的结果。

3、多项安全法律的实施：中国在2015年推出的《国家安全法》，要求企业及个人为了国家安全的需要必须配合国家工作。美国及西方国家打压华为公司，其理由是认为它在全球推广5G通讯技术威胁到自己的国家安全，华为向伊朗出售技术设备违反了美国对伊朗的禁令。2021年9月1日实施的《数据安全法》，要求中国网络公司对境内开展的数据处理活动及其安全进行监管，并对境外开展数据处理。对损害“国家安全、公众利益或者公民、组织合法权益的活动及人员依法追究法律责任”。今年3月23日，美国国会举办听证会，要求中国互联网巨头字节跳动旗下TikTok的首席执行官解释其与母公司关系、中国政府的影响以及美国客户信息安全问题。国会议员们认为中国公司可受中国政府管控。与之相反，美国高科技公司受法律保护，不受政府控制。据报道，苹果公司曾以保护个人隐私为由，拒绝美国FBI解码恐怖嫌疑分子苹果手机的要求。

4、互联网屏障：多年来，所有美国互联网如Google、YouTube、Facebook、Instagram 等，在中国都被长城防火墙屏蔽，不能被自由使用，除非使用翻墙软件。这与中国互联网如百度、微信、微博、小红书等在美国畅通无阻、自由使用形成鲜明的对照。

5、数字监控：在中国，数码软件、图像处理和网络大数据分析等高科技手段被广泛用于网络监控及国内维稳系统，如在新冠疫情期间广泛使用的健康码。这种监控与美国及西方国家倡导的保障和维护人权及自由理念背道而驰。这使得美国打压相关中国科技公司，限制其产品及零部件的进出口及投资。所有上述情况都成为限制美国人投资中国敏感领域的理由。

结束语

虽然中美科技脱钩不断加速，但完全脱钩是不可能的，只能是选择性的。在各种产品的供应链遍及世界各地、被称为全球化的时代，科技涉及各行各业。因此，很难将一个国家排除在某些科技领域之外，特别是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科技脱钩也将促进中国加快自主研发科技的步伐。有美国学者认为科技脱钩断链不是保持科技领先有效的方法。只有加大对科技的资金投入和人才培养，才能获得和确保科技上的优势。这个道理对美中两国同样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