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服自己的种族偏见

作者: admin2
2019年10月05日

作者:戴怡平

戴怡平

戴怡平(Helen Tai),独立商业顾问。图为:2018年6月5日,戴怡平由弟弟戴怡康(Michael Tai)为她手持美国宪法宣誓,成为宾州首位华裔州众议员。

 

一说到川普总统和白人至上种族主义者,大家都振振有词、义愤填膺,可是我们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自己也存在着种族偏见?在《白人脆弱性:为什么白人很难谈论种族主义》一书中,作者罗宾·迪安吉洛(Robin DiAngelo)讨论了美国白人文化固有的主导地位——几乎每个有权力的人都是白人:老师、医生、电影和电视节目的制作者、印刷或播出新闻的决定者、营企业的经营者、我们国家的管理者⋯⋯结果是,人们对白人优越感的内在信念,这不足为奇。迪安杰洛还说,由于相信只有“坏人”才是种族主义者,所以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接受我们自己可能存在种族倾向。这使得不可能就种族问题进行建设性的对话,但结果却是我们所有人都对种族不平等的现状作出了贡献。

种族主义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后果——有色人种在他们的教堂里被枪杀,在街上被追捕。我们的政府正在将中美洲儿童与他们的父母隔离开来,并强迫他们在笼子里睡觉。美国最高法院维持了我们总统的命令,禁止穆斯林进入我们的国家。

我们必须抗议这些不人道的行为。我们应该谴责川普的种族主义言论和煽动暴力。我们应该参加集会,与我们选出的官员会面,要求制定有意义的枪支暴力预防法律,并给予移民人道待遇。我们必须做这些事情,然而,仅仅改变政策是不够的,因为我们的文化和根深蒂固的信念并没有改变。

我们的种族信仰根深蒂固,后果令人发指,以至于我们可能会感到无助和无所作为。但是我坚信,大多数人会惊骇地意识到,他们无意中在帮助维持种族不平等,并想学习他们能做什么。一个重要的起点是了解根深蒂固的种族主义及其造成的情感损害。这就是为什么我想分享自己的经历。

表面上看来,我似乎是一位自信且成功的亚裔美国女性,没有受到种族主义的束缚。实际上,直到几天前,我一直错误地认为自己并没有因为种族而遭受负面后果,意思是,我经历了种族主义,但是生活并没有因此而改变。我从未因为种族问题而遭到拒绝,我从未在住房方面受到歧视,我在优秀公司中享有良好的工作,并且我拥有成功的咨询业务。去年,我甚至在白人占绝对多数的地区赢得了宾夕法尼亚州议员的特别选举。

直到最近我才意识到,种族主义其实早已在不经意间对我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还在继续。当被问“你来自哪里”、我回答“密歇根州”时,人们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会继续追问:“不,我是问你是哪里人?”;或者,人们对着我赞美:“你的英语说得太好了!”⋯⋯显然这些问题和评价都来自于人们潜意识里认为“亚洲人不可能来自美国”。被嘲笑“斜眼睛”、“黄皮肤”,要求表演功夫或故意模仿华人特色的鬼脸,被喊“Hop Sing” 、 “Ching Chong”,还有唱中国和日本韵律的歌——和这些经历相比,人们的那些刻板成见对我造成的伤害不值一提。但是这些童年的记忆却从未从我的心底彻底消失,而且会突然浮现。

从我幼小的年纪开始,我所看见的、所听见的,甚至我每一个细胞所感受到的,都在告诉我一个事实:与众不同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它会让你被嘲笑、被孤立甚至被攻击。这种与生活环境的格格不入让我感到深深的孤单和害怕。这种时候,总会有一个小姑娘站起来支持我;那一刻,我觉得白人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非常幸运,在成年之后我并没有经历多少种族歧视事件,但少有的几次经历却说明,种族主义已深深扎根于人们的文化之中。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有一次我和几个白人及黑人一起参加强生公司的多元化项目培训。在一个环节中,教练要求大家分成两组,一组是白种人,一组是非白种人。虽然我不记得那个环节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但很显然它是想要帮助人们互相增进了解,而不是分裂彼此。我站起来走到非高加索族那一队,一个白人同事叫住我说:“你应该站在我们的队里。”尽管她是出于善意,但她的言下之意就是,她所在的组更好一些,而我应该选择跟更好的组呆在一起。

几年前,有一次我正在读当地周报的警务专栏。我记得有一处提到了肇事者的种族——黑人。我写信给报纸询问他们,为什么对其他案件的报道中不提肇事者的种族,而这次要提?

还有一次,我的一个朋友给我讲了一个印度人的故事。因为这个朋友受过良好教育而且人也比较进步,所以我以为他认为这个故事与这个人是印度人有关。他讲完后我问他:“这个人是不是印度人,与这个故事有什么关系?”他开始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经过一翻讨论后他承认,这个故事与这个人的种族没有任何关系。既然种族与故事没有关系,那为什么在讲故事的时候要点明这个人的种族?

2016年选举后不久,当地学校董事会的主任在脸书上发布了一条带有仇恨的帖子。他在帖子上说:“如果你为那些更脆弱的人站台,我希望你被揍。”事后他声称那是讽刺,并“痛心疾首”地表达歉意。社区中很多人包括几名勇敢的学生都站出来发言,这让我很欣慰,但是更让我感到沮丧的是,没有一个董事会的成员站出来指责他。更糟糕的是,这位主任的一些支持者竟然攻击我,认为我不该声张此事,并向社区和学生表示,威胁不喜欢你的人并没有错。

在我竞选州议员的时候也发生过种族主义事件。我所在的选区90%以上都是白人,我的竞争对手竟然发了一张宣传照片,照片里她和其他三个白人女性站在一起。三个白人女性在旁白里说:“我们支持她,因为她和我们一样,而不像戴怡平。”当然,宣传信件里也有一些我的照片,不过都是故意把我的肤色变暗变黑。他们污蔑我讨厌白人,但事实是我的丈夫和我的很多朋友及支持者都是白人。也许他们以为这样可以助她走向成功。

所有这些经历以及今天在全国范围内公开传播的种族主义以一种使我措手不及的方式影响了我。我和我的丈夫去看一处出租房屋,当我与房主握手时,我想到的是:“我希望她不要因为我是亚洲人而拒绝我。”多么震撼——我竟然不知道,对于种族主义的恐惧已经深埋在我内心。虽然我没有因种族主义遭受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我还是充满了恐惧。它使我非常清楚地看到内心深处,我仍然相信与众不同会使我自卑。大多数时候,我不会这样,但是有时候,尤其是当我感到脆弱时,这种想法会突然爆发;而当事实确实如此时,就更会带来自卑和恐惧。耻于被卑微,惧于被伤害。

与棕色或黑色的人相比,我的经历微不足道,但是它们给了我关于他们生活的最细微的印象。种族主义造成的创伤深远,我曾错误地认为我的伤口已经愈合。 但现在我已经意识到,它们永远不会愈合,因为创建它们的系统仍然存在,并且会继续造成伤害。种族偏见无处不在,我认为我们不能阻止它渗透到我们的意识中。但是知道了这一点,我们必须承认我们每个人所携带的种族偏见,然后有意识地与之抗衡,不仅在别人中,而且在我们自身,直到我们实现每一个美国人都享有平等的美国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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